正当煤老板为了把哑吧弄到小煤窑当苦力煞费苦心的时候,老天爷就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就在煤老板的四层洋楼落成后的第三天,正是八月份的雷雨季节,狂风暴雨肆虐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哑吧满满爬起来一看,靠南边的墙壁上已经裂开了一道缝。这栋土砖平房算起来已经快六十年了,东南西北的四面墙壁上都已经出现了裂缝,只是这一次的裂缝开得太大,再不想想办法修整加固就十分危险了。可他已年过六旬,无儿无女,到外面打工也没人敢用了,又到哪里去弄这笔钱呢?存折里原来有两千多元,他替哑吧还了袁师傅六百元,虽然袁师傅再三推辞,但人家跟哑吧无亲无故,也是凭卖苦力挣点工钱,哪能要人家破费呢?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存折上的这个窟窿现在还没有补上。凭存折里的这一千八百三十五元,连买四分之一的砖钱都不够。听说上面有危房改造补助款,可要经过唐林才能拿到这种钱。集体生产的时候,请唐林办事只要好酒好菜地招呼两顿就成。可唐林很会与时俱进,现在成了个骨头里都想榨出油来的人,要想从他的手里拿到补助款,不知道先要送他多少钱?哑吧满满觉得,要他低头哈腰去求唐林,简直比要他去坐牢还难受。哑吧满满思来想去,仍然是茫无头绪,他只能坐在堂屋里的板凳上,望着南墙上那条能透光的裂缝,长吁短叹。那条裂缝简直象一条张牙舞爪的毒蛇,要把他一口吞下去。
正在这时,刚刚盖好了四层洋楼的萧老板进屋来了,他已经听到了哑吧满满的房子被这场狂风暴雨折腾得快要倒塌的消息,他心里已经有了把哑吧弄到他的煤窑里当苦力的主意。他先掏出了一包芙蓉王,抽出一支递给了哑吧满满。哑吧满满觉得这个刚刚盖了四层洋楼的煤老板是来看笑话的,他默默地接过了递来的烟,并没有受宠若惊或者起身恭维的意思。萧老板掏出金黄色的时髦打火机,“啪”地一声先给哑吧满满点上了,然后不卑不亢地说:“满满,你的房子也得改朝换代了。”哑吧满满沉重地叹了口气说:“这栋房子我们家已经住了六十年了,是该修理修理了。”煤老板说:“修理什么,把它拆掉重盖!”哑吧满满哼了一声说:“我要象你那么容易赚钱就好了!”煤老板说:“满满,我今天来就是给你出个主意。如果拆掉重盖,按现在的行情,有五万块钱就差不多了。”哑吧满满说:“我如果有五万块钱,还会为难吗?”煤老板说:“你没有,我可以先借给你呀!”
哑吧满满皱着眉,怀疑地望着刚刚四十出头的煤老板,这个家伙在村里的名声不好,是个赌博高手,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段,不管是扑克还是麻将,他打遍周围十里八乡无敌手。这种人的钱敢随便乱借吗?他今天到家里来到底有什么鬼主意?哑吧满满慢慢地吸着那支他从来没有吸过的高档香烟,没有马上搭腔。
煤老板见放了一个哑炮,面对这个老实而倔强的庄稼人,他只好把话点透:
“满满,我看哑吧是把干活的好手,我想请哑吧到我的煤窑里去挖煤。这五万块钱是哑吧干满两年的工钱,干一天算一天,直到干满两年为止。这一次哑吧帮我盖了两个月的房子,我每个月给他一千二百元,一共六十四天我给了他二千五百元。满满,你放心,我说话是算数的!”煤老板拍着胸脯,有些慷慨激昂。
哑吧满满见煤老板抛出了底牌,暗地里寻思开了。每个月两千块,工钱倒确实不低,但他知道煤窑里干活,是玩命的事情。他在环家山的一个亲戚家的儿子,刚满二十岁,定了亲还没有成亲,去年在一次煤窑的瓦斯爆炸中丢了命。本村的萧成才,在煤窑里干了三年,结果落下了一个矽肺病,现在在家养着,什么重活都干不了。现在把哑吧送到煤窑里去,这不是拿他的命来换钱吗?
煤老板知道哑吧满满在想什么,于是他又拍着胸脯说:“满满,你是怕哑吧在我的煤窑里出什么事吧?你老尽管放心,我煤窑里的通风排水措施都好得很,县里的安管部门每个月都要检查的!我保证哑吧今天是什么样,两年后还是什么样!你想想,如果我们不是一个村里的人,我敢一下子就把两年的工钱预付给你吗?如果你不放心,我们是可以立下契约的。”
哑吧满满想想也有道理,一下子就把两年的工钱给预付了,萧老板也是担着风险的,这说明他确实看中了哑吧。他犹豫着说:“哑吧会同意到煤窑里去干活吗?再说,这五万块钱是哑吧的,现在交到我手里合适吗?”
煤老板说:“哑吧那里我已经说好了,他说,只要你老同意,他愿意去。至于这五万块儿钱我是这样想的:你们现在把哑吧当亲儿子看待,房子重新盖好后哑吧可以跟你们住在一起,而且,……”,煤老板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你们二老百年之后,这房子不就归哑吧所有了吗?”
哑吧满满现在是饥不择食,哑吧如果能同意去,送到他面前的五万块钱给他解决了大问题,他实在舍不得把它推回去。他抽完了煤老板递给他的那支烟,直至烟屁股快烧着手指了,才狠心地把烟屁股往地上一丢说:“行!那就这样!但先小人后君子,哑吧到你那里做事,契约是一定要事先签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