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人的眼里,哑吧是一头只会使用蛮力的牲畜,这种人是不会有男女情爱的细腻感情的。殊不知,正是因为哑吧缺少用语言与人们勾通的能力,他对男女感情的渴望竟比正常人更加深沉,更加炽热。自从与玻璃门里的那位黑发女孩有了床第之欢后,他就死心塌地认定这个女孩就是他的女人,除了白天干活以外,他吃饭睡觉都在思念着这个女人。王师傅的意外坠亡曾经给了他重重的一击,强烈的自责心理使他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暂时忘却了这种感情。但斗转星移、海潮涨落,这种自责的心理慢慢地淡去,对黑发女孩的强烈思念又象野生的籐曼一样顽强地盘踞了他的脑海。
哑吧仍然在杨工头的手下干活,他的砌墙手艺得了王师傅的真传,砌的墙平直牢固,美观大方,而且哑吧象个机器人一样不辞劳苦,他的工效使其它人望尘莫及。杨包头常常用哑吧砌的墙来敲打其它的砌墙师傅:“你们看看,你们会说话会放屁,但砌的墙还不如一个哑吧!”但哑吧的工钱杨包头却不肯加上去,他的理由是:由于哑吧的失误,使他凭空损失了十三万元,虽然克扣哑吧的工资并不能弥补这个损失,但能补回来一点就是一点。
哑吧吸取了教训,干活的时候决不去想那个女孩。但下了工,吃了晚饭,他就换上了他的新西装和新买的皮鞋,比照着城里其它年轻人的样子,到理发店理了发,还买了一把小塑料梳子揣在西装口袋里。他每次都满怀激情地撞进玻璃门里,但就是没有黑发女孩的身影。玻璃门里有些新来的女孩一看见有这么一个西装革履的小帅哥进来,都急切地起身相迎,但认得哑吧的女孩就会立刻拉拉她的衣角,附在她的耳边告诉她:“这是一个哑吧!”新来的女孩就会抽抽肩膀,做一个被吓坏了的鬼脸,赶紧坐下。对于女孩们的这些小动作,哑吧完全无视。因为在哑吧的眼里,除了那个黑发女孩之外,其它的女孩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没有人告诉黑发女孩到哪里去了,哑吧就执着地相信:他的黑发女孩只不过是家里有事暂时回家去了,家里事情办完了就会回来的。每天吃了晚饭后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他的女人今天一定回来了。于是他不顾劳累地马上洗脸洗脚,梳妆打扮一番,直奔玻璃门而去。每次都是高兴而去,扫兴而归。玻璃门里的女孩们都觉得哑吧行为怪异,不胜其烦,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但哑吧本来就不是正常人,有什么办法呢?他爱来就来,由他去吧!哑吧每次撞进门里,看到的女孩都是皱着眉,冷眼望他一眼,随即扭过脸去。哑吧来的次数多了,终于使她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哑吧虽然是个哑吧,但看来也是一个男人,也喜欢往女人堆里钻。但她们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却仍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起身搭理他。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哑吧每天一吃完晚饭就到玻璃门里打卡,终于有一个金发女孩起了恻隐之心。这个金发女孩是同黑发女孩同一时间来到玻璃门里的。金发女孩的村里曾经也有一个哑吧,论辈份她应该叫他伯伯,这个哑吧自食其力,活到六十五岁,五年前默默地死在自己的小房子里。死后三天才被人发觉,最后生产队出人,钉了一口薄皮棺材,把他抬到后山埋了。金发女孩知道黑发女孩曾经接待过哑吧,事后她还曾经开玩笑地问过她:“感觉怎样?”黑发女孩淡淡地回答:“他也是一个男人。”哑吧每次撞进玻璃门里,金发女孩都暗暗地打量过他:如果不是哑吧,他的身材倒是一个很性感的男人。哑吧来的次数多了,她对哑吧的反感就慢慢地淡薄了。这天夜里哑吧撞进门来,她就起身决定接待他。哑吧见有人终于肯搭理他了,心里十分高兴。立即用手指指她的头发,又用手拍拍自己的头发,随后左右手相互绕着转了几圈。金发女孩懂得哑语,她立刻明白哑吧天天跑到这里,是来找那个黑发女孩的。她用右手先指了指门外,然后反复两次指了指南方。哑吧这才明白:原来他的黑发女孩到遥远的南方去了。金发女孩向哑吧招了招手,又用手指了指走廊里面的房间,意思是邀请他到里面的房间去,哑吧摇了摇头,脸色灰暗地出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