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能谁?
合着就是跟昕澜有着血海深仇的万氏!
纪昕澜收敛秋波下翻腾涌动的恨意,不卑不亢叫人,“婶婶。”
“婶婶好。婶婶,乳娘她们要害我。”昕丰小少爷心性单纯,他把平素来表面上对他极好的万氏当做了亲生母亲一般。
“哎呀!是谁这么狠毒要害我们家的昕丰呀,你怎么样了,脸色这样青,好招婶娘疼呢。”万氏匆忙走过来,伏在老太太跟前,眼泪就要挤出几滴。满是心疼的模样儿,就好像昕丰真是她的亲生骨血一般。
如果说谢妈妈是演技只是戏院子里头的小杂耍,那么万氏婶娘就是一个千年的老戏骨,三下五除二,排演出一场好戏叫白骨精是大善人,被引导的观众还真以为白骨精是不折不扣的大善人,打白骨精的孙悟空竟是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装,你再装!纪昕澜心里头好个憎恨厌恶!
“还说呢。莫不是你平日里骄纵下人,昕丰小孙儿怎么会被谢妈妈强塞蜜饯下去,这难道不是要我那乖孙儿的命?”纪温氏一通冷嘲热讽的,叫万毓绣一窒。
万氏连连俯身道,“老太太,媳妇不知啊。怪媳妇这些日子忙着协理安平公主筹办的春日百花宴,疏忽了,还望老太太不要责怪,媳妇这就为我纪门肃家风!”
一年一度的春日百花宴,是如今华皇最为宠爱的安平公主主持的,到时候不仅会有京都名门望族的郡主少爷小姐参加,还会吸引周边诸国的太子公主郡主莅临,很明显是上流阶层集政治婚姻交流的宴会,如果纪昕澜的生母杜雨嫦不曾不幸身故的话,凭她是当今的侯爷少夫人,又满腹诗书,定是协助安平公主打理这次春日百花宴会的一把好手,难能轮到万氏她一个无才无德的粗鄙妇人掌持?呸!
不平之事太多太多,按纪昕澜如今的实力,也只能暂时含牙隐忍。
万毓绣之前过来的时候,早就听说昕澜小姐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不再唯唯诺诺的了,像一个小妖精似的,将谢妈妈给昕丰小少爷塞蜜饯的事捅到老太太跟前去,她之前就是仗着昕澜的孱弱,所以敢这么干,现在形势不对,万氏只能逼迫自己改变计策,她就带着协理她管理府内钱财人事的苏妈妈,还有一双一等大丫头采春采夏来了。
“谢氏,你这个泼皮懒散的老货!本夫人是如何千叮铃万嘱咐你的,一定一定要替本夫人帮衬着何姨娘照拂好昕丰哥儿,你倒好,昕丰哥儿一时之间吞下那么多颗蜜饯,你却不察,不知道这是死罪吗?”万氏一怒,直接就把采春采夏手里头捧着的绸布狠狠砸向谢妈妈。大华朝明昭指令,主人可以随意棒杀犯下大的奴仆。乳娘也是一样。
“哎呀!”谢妈妈惨然吃痛一声,几十斤的布料极重,额头上很快就砸肿一个大包。
昕丰吓了一跳,往后一缩,头钻入老太太的怀里,老太太怒叱道,“教训下人就教训下人,平白无故吓坏我乖孙儿,哼!毓绣,别弄劳什子的苦肉计了,就说吧,你打算如何处置谢氏贱人和何姨娘?”
“这种胡妄的老妈子府里留不得!”万氏连忙往外喊,“小厮在哪?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什么都不问,直接乱棍打死了,万氏这是担心谢妈妈会把自己给供出来的。老太太虽然不管侯府事务,可终究是府邸里头位份最为超然的大人物,没有之一,自大老爷纪常宁殁了,太老爷纪鼎盛变得痴痴呆呆,在温颐园的主房修养,老太太怕打搅太老爷就搬出来了,在原本的耳房凿穿开辟了一个大点的地方作日常起居的上房,熏炉软榻等日常起居用具,都搬了过来,说起这耳房原本是老太太近前跑腿的周财旺家的用来守夜的,现在她就在老太太的下榻打个地铺,陪伴老太太。
霎时间,站在两旁的采春采夏让开一道空旷的道,外面涌来俩个黑衣小厮儿,看上去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岁,就把谢妈妈拽起来,用力撕扯着拖拉出去。
“二太太救我!二太太!可不许作出兔死狗烹的事!”谢妈妈任凭她怎么叫嚣都没有用,头顶上的发饰被小厮们扯乱了,披头散发,跟鬼没啥两样儿。
她话中有深意,万氏为了避免谢妈妈又开口说什么引老太太怀疑,私底下打眼色,叫小厮们抽出裤带锁了谢妈妈的嘴皮儿,不让她开口说话。
纪昕澜眼睁睁得看着谢妈妈惨叫连连被拖下去,宛如路边死狗一般,她现在不能表态,更不能说什么,如果万毓绣知道自己体内是一具三十多岁的灵魂,她一定会想尽各种新法子叫昕澜死,如今昕澜在府邸实力仍很孱弱,得渐渐等到完全可以扮猪吃老虎的那一天,凭她目前实力,保护姊弟俩周全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何姨娘?还望老太太您处置发落吧。她终究是老爷的妾侍。如果媳妇处置不妥当,常泰岂不是要恨死儿媳妇我了。”万氏眸间闪过一丝精明。
何芫梅听此话,手脚并拢得颤抖,“二太太饶命啊,不关贱妾的事,是谢妈妈她要昕丰少爷死,不是贱妾……”她只剩下向万氏摇尾乞怜的份儿了。
“那就把何姨娘逐出府吧,我们永乐侯府容不得这般下作的贱人!”纪温氏袍袖一挥,何芫梅眼看就要被小厮们拖出去,扔到路边去。她在纪府,多年无所出,扔她出府,外人也不敢说什么。
“老太太,孙女倒有一法子,不知道老太太愿意听么?”纪昕澜眼波柔婉,秋波扫了一遍众人。
那万氏眸底隐匿一丝的躁狂恨意也被她收敛起来,不过转瞬之间,还是被纪昕澜察觉到了。
“昕澜姐儿快说,祖母听着呢。”老太太眼底满是宠溺。大儿子纪常宁是她最为宠爱的人儿,纪温氏尚未出阁的闺房小名叫纪虞,温虞的身份是温国公府嫡二小姐,她血液里头有很正统的阶级观念,嫡是嫡,庶是庶,高门是高门,商贾之家永远就是商贾之家,不比痴呆卧床的老太爷,直到现在,纪老夫人仍然介怀她那仙游的大儿媳妇杜氏从头彻尾是一个商人出生的女子。不过看昕澜越长越大,那一双大眼睛跟小时候的纪常宁如出一辙,就更添了一分喜爱,也就冲淡了以往昕澜血液里的一半是流淌着杜氏商贾血脉的偏见。
纪昕澜隐隐之间见老祖母对自己有几分改观,糯糯绵绵道,“倒不如把何姨娘留下来,让她将功赎罪,当然昕丰弟弟再也不可能跟她住在一起了,昕丰弟弟同我一起住,不过何姨娘要保证我弟弟的周全,如果昕丰弟弟他磕着了碰着了,伤寒感冒什么的,就通通赖到她头上好了,老太太这样可好?”
这话意思是要何姨娘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天候得照顾昕丰小少爷,不能出一点的差池,这活计比初进门的乳娘还要繁琐劳累,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处罚,老太太肯定得点点头,“昕澜姐儿说的有理,何氏,你可愿意?倘若不愿意,现在就把你撵出府去!”
“贱妾愿意!贱妾愿意!谢谢老太太不撵之恩。”何姨娘眼泪吧嗒吧嗒得流着,她早就把昕丰看做自己的亲生骨血了,若不是二太太属意谢乳娘去干那勾当子的事,昕丰小少爷不至于落得被强塞蜜饯,她知道这么一来,二太太一定不敢再轻举妄动了,目前看来昕丰小少爷应该是安全了。
“滚吧。”老太太现在是一眼都不想去看何芫梅了。
“谢老太太,谢二太太,谢大小姐。”何芫梅一边擦拭着眼畔的泪水,一边往外跑去。
此举倒不是因为纪昕澜大发善心,实在是府邸之中人手淡薄,她一个寡姊弱弟难以支撑起台面,得有人照看才行,何姨娘如此一来,定会对昕澜这个大小姐感恩戴德,在老太太的眼皮下,她又能全天候照顾昕丰小少爷,昕丰小少爷若是出了什么状况,意味着何姨娘自己的生路也到了头,如果二太太再施展什么手段儿,估计何姨娘会拼命,最起码跟二太太拼了个你死我活,可何姨娘是什么身份,而万毓绣又是什么身份,万毓绣当然不会不顾身份堂而皇之为所欲为了,今天的事至少可以令二太太有所制肘。
“昕丰孙儿,刚才还没有答应祖母呢,这两天在温颐园陪祖母,愿意吗?”纪温氏拉着昕丰的手,终究是她的孙儿,怎么能不疼?
“孙儿愿意。”昕丰虎头虎脑得点点头。
昕澜见万氏跟老祖宗告别走了,她滞留了半个时辰,也就离开了,只留下昕丰和老太太一同用午膳。
出了上房,纪昕澜就看见香麝和阿窦调皮得掩唇对她笑着说道,“小姐,有人在等你哦,手里头还带了好吃的呢,说是给你的呢,你瞧,就在假山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