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自天际而来的细雪似柳絮般洋洋洒洒的飘着。
李公公来霜云殿禀报,傅褚宁设了家宴,要她前去永信殿用膳。
“今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李公公欠了欠身道:“殿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也算是看着傅虞媃长大的,自然了解一些她的秉性。她虽得盛宠,却并不以此为傲,反倒待人接物十分周到友善,在皇宫里能有这样的品行也是难得。
不似眼下为后宫之主的德妃,心高气傲,对侍从非打即骂,承庆宫的宫人身上都是新伤叠旧伤,久久不能愈合。
傅虞媃刚进殿内,厚重的龙涎香的味道直冲鼻腔,倒是有些闷闷的。
三位皇子都正襟危坐,想必是来了一会儿了。
傅虞媃笑容满面,亲昵地说了句:“让父皇和皇兄们久等了。”
“来坐吧。”傅褚宁有了明显的笑意。
傅虞媃在他右侧坐下,不知是屋内暖炉太热还是他身上厚重的龙涎香,她有些闷闷的。
傅褚宁动了筷子他们才陆续夹起菜吃。
“盛仲啊,你要是与徽窈同去,遇险境定要护她周全。”傅褚宁夹了一口菜到嘴里,尝着没滋味,便把筷子上剩下的一半扔到一旁的小盘里。
傅严廷心下不悦,午时他三人离殿时,傅准还说傅虞媃要要成为宁国的罪人,怎的现在就要去帮了。
“父皇,儿臣也可一同前往。”傅严廷放下筷子,跪地拱手道。
“你自有你的事。”傅褚宁略有愠色,明明是家宴却还是一副官场做派,傅严廷到底是跟前朝的那群人联系紧密,什么都学会了。
一顿饭吃完几人各怀心思,只有傅虞媃无暇顾及他们无声的争斗。几个宫女端来了糕饼、糖果、杏仁以及各方上贡的水果,傅虞媃吃得津津有味。
“天色晚了,都各自回宫早些休息。”
傅褚宁跟他们一同出了殿,四人拜别后,他单单扯住了傅虞媃的衣袂,让她留下。
皇子们瞧见却也不敢多言,只得悻悻离去。
“来。”傅褚宁的声音闷闷的,却格外的好听。
傅虞媃跟在他身后,权当消食了。
寒风萧萧,吹得傅虞媃两颊通红,浓郁的梅花香让她不禁打了个喷嚏。
“出来时穿厚些。”傅褚宁不忘叮嘱,却仍旧大踏步地走着。
傅虞媃揉了揉小巧发红的鼻尖,看着傅褚宁高大的背影努了努嘴:“父皇,我穿的很厚了。”
傅褚宁拿她没办法,只能静默。
慢步三罗预的时辰,又到了朝晖殿。
“徽窈,拿去吧。”傅褚宁指了指放在高案上的三尺长剑。
傅虞媃欣喜万分,她垂涎这把剑已久,从没想过能得到。她三步作两步跑上前去取下,抽出半个明晃晃的剑身,竟能映出一侧摇曳的烛火。
傅褚宁在她小时候说过,这是他当年伐绥时所得的战利品。
“不知我是否还能与父皇试试身手。”傅虞媃藏不住笑,她四岁那年拿到属于自己的第一把木剑的时候,也是这样开心。
“好。”
“太后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响彻整个宫殿。
傅虞媃正准备行礼,却被太后的一巴掌打的失了神,她不知这一巴掌是为何,只蹙眉疑惑地看着太后。
傅褚宁随即将她拉入怀中,咬紧了牙关。傅虞媃看着他们母子二人针锋相对的气势有些愧疚。
太后看到傅褚宁护住她更觉气急:“如若平时也就罢了,你仗着皇帝的宠爱误国,皇帝你当真是心盲了。”太后的斥责如雨点般向她砸来。
“她本就不是皇帝你所……”
“住口!”傅褚宁背在身后的手已握成了拳,“徽窈,你先回去。”
傅虞媃还没意识到太后将要说出口的话,只瞧见太后眼里彻骨的恨意,她拿着剑从傅褚宁的身后退下。
“等等,手里的东西留下。”太后沉了口气,直视傅褚宁。
“回宫去。”傅褚宁语气变得平淡了些,身处两难境地的傅虞媃还是听了他的话,头也不回的拿着剑出了朝旭宫。
太后和傅褚宁进了殿内,李公公闭了门,识趣地让闲杂人等退下,自己也去了宫墙处等候。
太后坐在榻上闭眼,让自己平静下来:“皇帝让非你所出的女子出征,难不成要成为第二个商纣王。”太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味有些淡,便放在一旁了。
傅褚宁站在太后的对面,幽幽开了口:“她非我所出,却能为我所用;为我所出者,韬略皆或缺其一,我如何放心。”
“哼,皇帝,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就瞧好了她会怎么对待你这个父皇。”太后训诫起冥顽不灵的傅褚宁,抓起刚刚喝过的的一只茶盏,重重地摔在傅褚宁身旁,盏里的茶水溅在他的华服上,像是威胁。
傅褚宁只觉僭越,轻笑一声,似是自嘲道:“我竟不知太后消息已经如此灵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