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一挑,进来一位水蓝色锦衣的公子,头上戴着白玉的发圈,手里拿着折扇,一身文人气息,他身后跟着刚刚那两位士兵,随后还跟着几位随从,苏澈心里笑道,捉个孩子也要如此兴师动众,那公子见到苏澈自是先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然后笑着冲苏澈一拱手,笑道:“在下闻愈,敢问公子是?”
苏澈感到后面的汪呈抖了抖,便将他拽到自己身前,也不接那闻公子的话,低头和他道:“你父亲现在在哪你可知道?”汪呈摇了摇头,苏澈拍了拍他,闻愈的随从见苏澈不理会他家主子,便要过来直接去捉汪呈,闻愈见状也阴了阴脸,但仍拦下了他的手下。闻愈又再次冲苏澈拱了拱手,笑问道:“这位公子,在下有事要问这小兵,可否与他借一步说话。”苏澈听到他的话后,这才有了点反应,故意赖唧唧的问道:“你谁呀,带了一身苍蝇就闯进来了。军中无主,明烨这副将也跑了吗?”
那闻公子听他这样说先是愣了一下,在这教场里,敢直呼副将姓名的也无几人,眼前的这位公子若不是很有来头,怕就是个没脑子的了,闻愈心里盘算了半天,又向苏澈说道:“公子可否告于我姓名,我让手下这就去请副将,也好有个说辞。”这话说的比刚刚更显谦卑。苏澈用眼睛斜了斜他,“你就说苏公子叫他过来。”然后转身拉着汪呈座在矮凳上,自己靠坐在兵器架上,搬弄起刀剑来。
那边闻愈听后,将津城大户人家都在心里细过了一遍,不曾记得哪里有个苏家。想必眼前这位被丢在兵器营里的公子也不是什么人物,叫副将来是决不可能的,只要眼前这主儿没有中军营中惹事儿那个来头大,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他回头看了看随从,示意他们上,随从这边早就看不过眼苏澈了,一窝蜂的便要过来抢苏汪呈,汪呈一见这架势,忙的又去抱住苏澈,苏澈好像早就料到眼前状况,把汪呈推到身后,扯着嗓子喊开了,“看你们谁敢动我,不想活了是不,我看你们是谁敢动啊!。”苏澈这边乱喊,汪呈也被他吓到了,没想到这位苏公子如此不可靠,眼看几个随从上来就撕开他和苏澈,这位苏公子倒是死死的扣住他不松手。事到如今,汪呈只能将脸死死埋在苏澈身上,然后听天由命。
帐篷里的动静闹大了,忽的闯入一人,身后带着几个士兵,苏澈撇了一眼来人,伸手放开汪呈,汪呈慌乱中只感觉到苏公子突然推开了他,下意识抬头看他,只见这苏公子也不喊叫了,似沙场赴死般冲过去与随从撕打来起来,可那抵人多,眼看就要被人按住了。互听帐帘处有人喝到:“住手。”
随从们一见明烨瞬间没了动作,那闻公子表情也不是很好,苏澈见明烨进来了,便掸了掸衣服,好似变了一个人,漠然站在汪呈身前。
这边明烨快步走到苏澈面前,问到:“苏公子可有受伤?”。苏澈摇了摇头,闻愈不知什么时候也快步来到苏澈身边,语气焦急的道:“都怪我平时疏于管教,误伤了苏公子。”明烨看他过来,微微做了个礼,便不与理会了。
苏澈回头叫汪呈过来,小汪呈许是被苏澈刚刚的样子吓着了,泪眼汪汪的走着苏澈身前,看了一眼明烨,泪珠子就绷不住了,折腾了这两日,怕是个大人也遭不住,这会终于见着个真正能帮到自己的人了,心中的委屈怎么也憋不住了。明烨本不明状况,见了这情景也是一愣,遂看向苏澈。苏澈一边给汪呈顺气,一边说道:“这孩子的爹昨日被捉到中军营后就不知去向了,今早被送到这里,没一会儿,这帮人就过来抢他。”
明烨闻言皱了皱眉,那闻愈见状忙凑了过来,对明烨道:“我也是为这事儿来的,这孩子的父亲私藏了汪公子的东西,现在东西没有如数归还,事情闹到我这里,汪公子那边还等着消息,还望明将军让我带走这孩子,待事情查明,我绝不会为难他的。”
明烨看了他一眼,刚要回应。
“私藏,闻公子可是亲眼看到了?”苏澈问道。
“不曾,是在下语误了,明将军,教场事务繁杂,恐怕苏公子还未熟略,我先将这小兵带走,待事情解决后,在向苏公子道清原委及赔罪。”闻愈恐似事情败露急道。
苏澈觉得眼前这闻公子就如一条泥鳅,滑的很,话说的弯弯绕绕,避重就轻,蹊跷的很,也不知林宅那尊大佛怎么在军营里安排了这么一个主儿。
明烨听了闻愈的话看向苏澈,苏澈低着头,拍着汪呈也不说话。
明烨等着苏澈的反应,良久苏澈没有反应,那闻愈又凑近了些提醒道:“苏公子”。
啪的一声脆响,苏澈反手给了闻愈一巴掌,帐中人都被苏澈这一掌吓了一跳,帐中顿时寂静无声。
“失礼了,这手,我也管教不了。”苏澈勾勾嘴角说道。
闻愈挨了一巴掌愣了一下,却没有半点气急败坏的表现,反而笑道:“刚刚是我的随从冒犯了苏公子,这巴掌就当是我替他们陪罪了,您看这孩子。”
苏澈打完他之后,看着他说道:“这孩子可以带走,正好我也去看个热闹。”
“苏公子的意思是?”闻愈狐疑的问道
“早闻教场纪律严明,今儿这一出杂役捉兵的戏,着实有趣,戏楼子里可没有这出,我可要好好看看。”苏澈笑着对闻愈说道。
闻愈是个聪明的人,打从明烨对苏澈的态度上看,这苏公子怕是惹不起了,这事儿即不能按他的想法解决,这祸就留给中军营的那主儿吧。
“那劳烦苏公子与我们一同去吧。”闻愈对苏澈笑道。
“明将军,一同去看看吧。”苏澈掠过闻愈,对明烨道。
明烨也头一回听到教场还有这种事情发生,自然是要去看个究竟。
闻愈带着苏澈一行人去往中军营,还未走进,便听到里面打骂声响,明烨登时黑了脸,小汪呈也急的向前冲了冲。苏澈见状一把按住他,汪呈扭头看了一下他,乖乖的塌了塌身子。明烨两三步走到帐营前撩开帐门,帐中乎的一下安静了下来。等苏澈和汪呈到帐门向里一看,只见有两三个中年士兵被几个年轻士兵围着打,明烨这一来,显得有点措手不及了。
汪呈一下子就冲到了左边士兵的前边,抱着就哭了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明烨怒道。“你们眼里可还有军法。”
明烨这一吼,打人的士兵也没有了刚刚的气势,低头顺眼的站在一边。
“都给我拿下,军法伺候,”明烨肃着脸道。
“且慢!明将军不急。”苏澈站在明烨身边左顾右盼的道:“敢问那位是失了金子的汪公子呀。”
靠椅子边上站着一人,脸色如茄子般的看了一眼明烨后看向苏澈。
“喲,这就是领兵打架的汪公子啊,果然英武。”苏澈挑眉笑道。
明烨本是武人出身,刚刚见着一幕,本想着先让这帮人受一下皮肉之苦后在做审问,谁道叫苏澈张口拦了这一下,但他也想弄个究竟,索性都由了苏澈折腾。
那边汪公子自知理亏,见了明烨黑着脸,底气不足道:“这人藏了我的金条,还不承认。”
“敢问这位汪公子,这军营之中要金条有何用呐,莫不是您要用这些金条铸一柄赤金流星锤,好上战场时谢敌人不杀恩。”苏澈两三步走到椅子边上,四平八稳坐下后道,一副看戏入了迷的样子。
“你是谁?”那汪公子恶狠狠的盯着苏澈问道。
“答!”明烨黑着脸喝道。
那汪公子憋屈的看了一眼苏澈,低声道:“我不知道,前日一早有人送信道,说家里有人会送些金条来,说要让我留在身边,做些,做些打点,谁道送错了人,等我找到时,就少了,一定是让他给私藏了。”他指着汪呈的父亲。
“军营是岂是让你结党营私的地方,把他们都拉下去各罚三十军杖,待将军回来,在定义如何处置。”明烨厉声命令道,帐外闯入数个士兵就要械压姓汪的等众人。
苏澈在凳子上看了一会儿,心想这明烨虽武人出身,但处事儿别有分寸,那姓汪的一看就是高官显贵的公子,如要立即择重处罚,恐事态严重,当下的处理刚好不失分寸,不寒人心。但,苏澈不是,也没有分寸。
“小汪呈,这是你的父亲。”苏澈问道。
小汪呈自打进帐看到血肉模糊的父亲后,慌了神儿,只顾着抱着他爹大哭,一时忘了苏澈,这会儿听到苏澈叫他。忙不迭过去要跪下道谢。
苏澈见他哭的都没有出气了,扶了他一把,把他拽到身前,高声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这些上过战场,杀过敌的父亲大爷们,没点出生入死的经验,怕是扛不了足有赤金的公子哥儿的脚。”,苏澈瞥了一眼明烨,又对汪呈道:“快去找几个会识字的大爷,帮你爹爹些份陈冤血书,我是没见过战场上老几位浴血奋战的,但今天这血够写书的了。”汪呈没有听懂,疑惑的看着苏澈。
那边明烨听到苏澈的话,身子僵了僵,传道:“来人,将这几位受伤的扶到军医那。”然后转了一下身,看着地上的几位道:“三十军仗打完后,把那几个造事儿的吊在刑台上,不许给他们吃食,等将军回来。”
苏澈放开汪呈,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跟他父亲去吧,汪呈犹豫了一下,丢下一句,我一会儿就回来找你,就跟父亲离开了。
这边闻愈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表情略显惭愧道:“明将军,苏公子,在下刚刚失礼了,没来的及查清事实,就被迫去捉了人,是在惭愧,一会儿我去看看受伤的几位兄弟。
苏澈冷眼看着他,心里盘算,这人只因小汪呈与父亲看了他送佐证师一个锦囊,便盘下如此借刀杀人的局,看来事情不会简单。现下还不好戳穿他,可这种人也不好放过他,苏澈摸了摸右手中指,既然张了獠牙,必然要龇一龇。
闻愈见苏澈看着他不语,便向明烨道:“那在下先告辞了。”说完抽身就走。
“等一下,闻公子。”苏澈摸了摸中指道:“不急,我这也有一身伤,可要闻公子好好算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