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的长久之道，都需磨合，起初因为陌生，而宾礼相待。
苏澈觉得当下最紧要之事便是对那家伙充分了解一下，让自己尽可能的不处于被动之中。苏澈打定主意，这夜，苏澈看宅子里的灯都熄了，下人们也都歇了，便坐起身子走到窗前，探着身子向外张望，确定屋子外四下无人，便锁好门窗，这几日他的怪异行为已经引起津城不少人谈论，现下不能在让人抓住把柄。
苏澈走到坐塌之处，点起一柄烛火，用纱笼笼上烛光，苏澈心里打着盘算，这样屋外应该不会看到屋里的光亮，等下那家伙显了原形自己也看的清楚。苏澈想到这，坐定，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在吗？先生”
四下寂静，苏澈想自己声音是不是小了点，故提了提嗓音，
“在吗？先生，在下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
登时纱笼被吹倒，那烛光窜出了半尺高，吓得苏澈忙用手去拢那烛火，却被烫的呲牙咧嘴。
“胆小如鼠。”
咚！沉钟般声音打在苏澈的心上，苏澈愣了一下，熟悉的语气，看来是那家伙来了。
“我能知道先生是何方神圣吗？”别看苏澈在水中对其拳打脚踢，这会儿也不想死了，人也怂了，说话的语气都小心翼翼。
“你不必知道，你尽管做你想做的，其余的少管。”
“那先生可有真身，可有香火觀？”苏澈像个初入世事的小童，梗着脖子，抬着眼睛问道。
许久见那边并无回应，苏澈遂直了直身子，又问道：“近日听说那渊飘了不少死鱼，和先生离渊可有关。”苏澈这边仍耍着小九九的套着话。
“和我能有什么干系，我又不是喂鱼的！”这边显然是个脾气不好的主儿。“有正经事就快问，没有我就歇了。”
“那先生姓甚名谁，我该如何称呼先生呐！”苏澈问的急，怕他跑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苏澈感到有什么东西的冲自己面门冲来，那气势仿佛可以瞬间冲毁苏澈，突然又停在了苏澈面前，苏澈能感到有什么在和他对视着，他看不清对方，但却被对方看了个清楚。
“你见过有名有姓的妖怪吗？”那边有点讽刺的笑着说道。
苏澈张了张嘴，不知如果作答。只感觉那气势撤了。
“鸣川炎见！”
“啊！”苏澈愣了一下，心下嘀咕道，这不是有名有姓吗！那边仿佛看出了苏澈心思，苏澈忽感面门前的气势又向他迫了几分。让他心颤了两颤。
“你还真把我当妖怪了！”
“岂敢，岂敢！”苏澈赶忙四面八方的作揖道歉。
“先生，可有要我做的事情。”苏澈此刻心里明镜，这家伙是神是鬼他还没有摸清楚，靠他的运气的话是碰不到什么好东西的，若真是因他将其带出深渊而报答他，苏澈是万万不信的，路有饿死殍，伏天遇雨寒，苏澈不怕这家伙言而无信，不知恩返，只是怕自己这倒霉身子带出个祸国殃民的东西，趁早摸清底细的好。
苏澈这边盘算着，那边的家伙好像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
“我得吃小童，需是刚满月的，肉嫩不硌牙。”那沉钟似的声音冷冷说道：“你每半月便偷三两个给我，”
“我也不挑，男童女童皆可。”
“哦！前日不是说厌恶这称城中之人吗？代我助你逃出这城，便屠了这城，这城地下可压着我好些旧友，待煊红满天，喜庆的迎它们出来，也彰显我待友之道。”
苏澈听完此话，心下一凛，只觉得自己头上的青筋骤起，双腿战栗，好似已经闻到了漫天的血腥气。苏澈用手扒着茶台，用尽力气将自己提跪起来，像个辨不清方向的瞎子，面色惨白的问道：“先生，可是在与我玩笑。”
“不是。”那边嗤着声，稀松平常的语气。
“先生是在玩笑吧，游手好闲我会，偷孩子，我还是有点…有点…”苏澈心下后悔，自己虽讨厌这城中人，也只是想远离了就好，而如今真因他屠了这城，伤及无辜孩童，苏澈万万做不到，可家伙是自己引出来的，却没有送回去的法子，苏澈只觉得当下烈火灼心。
“这城中有人与你有恩？还是有心上之人，我倒也可以饶他一两个。”
“不曾有。可这津城一方水土养我有恩，断了这津城的风水，灭了这烟火的延绵，晚辈担不起这罪。”苏澈抵着一口气，望着按烛火。
“窝囊。”那家伙说完，就禁了声。
苏澈这边心乱如麻，恐其引起祸端，便问道：“先生可有其他晚辈力所能及的事情为您效劳。”
那边许久无声，想是走了，苏澈在暗中摸了一把脸，顿觉全身潮意，但现下手脚还不能动。发懵似的瘫在榻上。心态是又崩了。
那烛火微微的摇曳了一下，似是要熄，苏澈抖着手去按灭那烛火，在手刚碰到烛火的一刹那，那烛火穿出一道烛龙，屋内登时被火光照亮，那烛龙屋内打着旋儿的转开，绕着苏澈，苏澈被吓的本能后退，眼睛直愣愣盯着烛龙，那烛龙在屋内转了一圈，最终散着火花打在了一尺高的铜镜上，苏澈望向铜镜，镜中苏澈看到自己的双眼如野兽在黑夜中闪着光亮，只是这光如火，耀人心魂，那铜镜离苏澈数丈远，但苏澈能清晰的看到，在自己的左侧瞳仁上有一道烛芯般的印记，细长，诡异。
苏澈匍匐着向前想看一看自己的样子，但觉右手食指一阵刺痛，苏澈摊开掌心，在他右手的食指最后一节指的右侧，生着一道裂痕，那裂痕与他瞳孔里的印记如出一辙，苏澈汗如雨下，用力的搓捻着印记，却半点作用没有。
亮如白昼的屋子里，只听到那沉钟般的声音响起：“非要看清一个轮廓去判他人，实在无趣，这城中饿鬼多，多不了我一个。”那家伙话音刚落，苏澈顿觉印记刺痛，他忙去捂眼，又顾着右手。
“有胆偷孩子前，不如先找个趁手的家伙事儿，把你前日浸的水坑给我了，那鱼兵虾将的见天泡着的水，恶臭难忍，离了老远，还能闻到。”
苏澈还沉浸在惊吓中不能缓神儿，屋里早已一片漆黑，苏澈低头想着什么，又像是被吓的过了在委屈着什么，他伸出右手摸着刚还亮着印记的食指，这会儿那印记已经消失，苏澈轻轻的摸着自己的手指，在指尖略过的地方那印记又亮了起来，苏澈反复尝试了很多遍，得到同一结果后，变有所适应了。他抬起头，望向铜镜的方向，漆黑一片。
苏澈坐在榻上，想着刚刚的情景，忽的笑了，自己从一开始便盼着人家存在，如今幻像成真，自己却左一口右一口的探人虚实，终是他要一念想，这般活下来了，却不信任人了。要是换做是他，早就拂袖走人了，还这般费劲口舌与他这不开窍的周旋。苏澈顿感愧疚。
也许是吓得不浅，苏澈一觉到日晒三杆。忽听有小厮敲门，才起身洗漱，那小厮说家主在拂暑亭要他过去。苏澈赶忙擦了把脸，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匆匆赶了过去。
离亭不远，苏澈便看到林璥端坐在亭中，右手侧坐着林修桀，两人似是在谈论着什么，神情严肃。看到苏澈过来，便收了话题。
“见过叔父，见过二哥。”苏澈低眉顺眼的作着礼。
“无妨，快坐吧，”林璥端向他摆摆手道：“近日身体恢复如何？”
“回叔父，已经无碍。”苏澈半点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倒是这位二哥，自苏澈走过来时，便一直打量着苏澈，这会儿看到苏澈笑道：“澈儿，不必拘谨，今日只是闲聊罢了。”
“哎。”苏澈朝他笑笑，显着乖巧懂事。
“那日问你想要做什么，现下可有想法？。”林家主问道。
苏澈一早便想到是这件事儿，不然这二位怎么可能有时间和他在这亭子里废话。苏澈不是无脑之人，他左思右想，眼前这两人现为朝中重臣，且半点举他为官的心思都没有，眼前这位老的心思如海，有着和他身世摸不透的来龙去脉，十几年没开口同他讲过半点，显然是避着他。而那位小的，更像是来看热闹的，至于自己有什么热闹好看，他也是一头雾水。总而言之上朝为官之事，眼前这两位是起不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到有点绊脚石的样子。
像苏澈这样，从小到大被逼着豁达的人，总能给自己找道儿，这不三尊大佛还少一位吗，前日那大哥要他去给将士们擦刀，这也未尝不是个机会。军中现局势稳定，谁说不缺英勇的将士，单缺的是那会用头脑的人。
“前日，大哥说军中缺人打理，我看外家之人未必事事妥帖，我想去那里试一试。”苏澈回到。
“澈儿对带兵打仗感兴趣，想去参军。”林修文好似惊讶的道。
苏澈偷偷瞟了一眼林璥端，只见这家主面上无半丝波动，爬是不赞成。苏澈忙道：“误会了二哥，我这身子和谁打啊，只是大哥说教场那边人吃马喂，需人调度，我这也成年好久，也应担起点事儿了，在者，这般好的差事我也想试试，过几年成家立业也有了底。”
“这样啊，澈儿这般盘算是二哥没想到的，要是经商，澈儿怕是高二哥一头了。”那边林修文笑道。
“哪里，哪里。”苏澈故作精明的笑。
“也好，那就试试去吧，我和你大哥说说。”这边林璥端终于放了话。
“侄子全听叔父安排。”
几日之后，苏澈便被领到教场，那位大哥始终没有露面，倒是一位副将的人将他引入教场，也没有给谁打过招呼，直直的带他到了兵器营，厚重的帐幕一拉开，一股血腥气直冲苏澈的天灵盖，苏澈稳了稳心神，暗暗咬了咬腮。脸上表情没变，那副将撇了他一眼，带他进去，只见几十见方的军营里，排满木架，架子上立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兵器上带着血，帐中有几个士兵正在拿着牛皮布擦拭着兵器上的血迹。见他们进来，便都站了起来，苏澈能感受到他们的敬意，但不是因为自己，而是身边的这位副将。
“这是新来的苏公子，暂时在这做事。大家都照着点。”那副将语气淡淡的说。
其他士兵点了点头，那副将转回身对苏澈道：苏公子今日就有劳在这为将士们擦洗兵器了，这里血气重，苏公子如有不适，便出去稍作歇息。”说着便作揖走了。
军中不讲究繁文缛节，苏澈也没在意，一回头，剩下的几人已经各自开工了，苏澈自己在地上捡了块兽皮，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坐在了地上，其余人看着他，觉得他有意思，这小公子一身素锦，倒也不矫情，坐在地上有模有样的擦着，也不怕脏也不叫屈，就也无人去招惹苏澈。
现下没人管，也无人盘问他是谁，乐得自在，苏澈抱着兵器擦了半天，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便站起身活动活动，问了旁人茅厕在哪，便出帐去了。苏澈这边处理好自己正往回走，路过操练场，迎面撞上一人，此人一见苏澈，没好眼的淬了一口。“谁家儿子丢了，迷这了。”苏澈识得此人，一小便在一起玩闹过，是御人府的孩子马闯，仗着人高马大，欺负苏澈，说他是个疯子，苏澈也没少阴他。一来二去结了仇，自后这小子参军，没了音信。
苏澈看来人是他，不想惹事生非，便低头绕着他走，但那家伙不依不饶，拎着苏澈就要给他扔出去，动静闹大了，好多将士来围观，苏澈好歹是个男子，这会儿也血冲了脑门子，和他打了起来，但苏澈那是人家的对手，眼看着要没有了还手的劲儿，那边马闯一拳比一拳狠，教场打架，向来只有输赢，没有劝架，士兵们就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小公子马上就要单方面遭殴打了。正当马闯要迎面给苏澈一拳时，苏澈忽感自己的背被人压了一下，马闯一拳打空，还没等两个人都缓过神，苏澈的左腿一诡异抬了起来，一脚踹在了马闯的肚子上，这一脚将马闯踹出了一丈远，苏澈顿时明了，他握着拳，也不管胯骨的刺痛，飞快的骑在了马闯身上，拳拳到肉，大有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围观将士也因他忽的转败为胜而一片叫好。
后来，苏澈被副将带到了将军营，让苏澈在这等着军医，苏澈独自一人留在营中，这会儿顿觉哪都痛，素锦的袍子起先因为坐在地上，后面脏了一大块，现在因为打架，变得浑身是土，肩上已经被撕扯出一个大洞，一只眼睛乌青，嘴角肿的老高，淤着血，仅一天，就惹了这么大的篓子，却见他低下头，悄悄的摸了摸食指，咧嘴笑了。
这边暗里的被召唤出来的家伙，看着苏澈，呲了呲牙，
“啧，遇人不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