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如此重视此女,只怕该担忧的不是我,而是公主您的母亲皇后。”解忧四两拨千斤把话题引到别处。卫家的亲眷并无多大变化,除了少数少见世面的妇人穿戴略招摇了些。
生儿勿喜,生女勿愁,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不知不觉竟哼起这曲子,她竟然与这个霸天下的家族列席端坐,不禁觉得好笑,当真不可思议。她曾一度以为自己此生只会在暗处观察他们,她自己却是刘姓宗室。
如果不是好奇心驱使,她本不该进来的。仅此一次。
解忧不自觉朝上方的刘彻望去,只见他微微睥睨着双目,似在欣赏歌舞,又似在思索。或许他心中也哼唱着歌谣,他会怎么看呢?
“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卫长拨弄着手中竹箸,将一根牛骨剔得干干净净,“我看父皇是称心如意,就等霍去病得胜归来会把大事办了。”
“如若此事霍去病能听从陛下的安排,就不会等到今天,去年就该跟你的姐妹亲上加亲了。”与卫长斗嘴是枯燥生活里永恒的乐趣。刘解忧目光所及,依次扫过卫皇后的两个小女儿,平阳侯曹襄的妹妹,詹事陈掌的女儿,公孙贺的女儿,霍去病的亲戚可真多。
目光扫过夷安公主时,解忧略微一滞,夷安立刻闪躲开避免与她对视,自打这一趟归来总觉夷安与她有些生疏,却未曾细问原因。或许她知道,只是不愿承认。
“呸!”卫长像是被什么噎着了,对身后的宫女道,“把这牛骨退回去,告诉厨子,肉烤糊了。”旋即转身喝了口酒,清了清口,慢条斯理说道,“不信的话,你我且等着,看谁能吃到这盘菜。”
眼见青荻好奇心很重,一双无邪的眸子正四下张望着。她当然看不懂周围这些虎视眈眈的目光里包含多少心思。
卫长缓缓起身,以公主之姿走到她案前。被宫女小声提醒的青荻正欲起身跪拜,却被如闺蜜姐妹一般按住肩膀。卫长含笑跪坐附在她耳边轻语,絮絮说了好长一段话。
却见青荻神色起初是诧异,随后慢慢凝重,最后竟略带惊惧的瞟了解忧一眼。解忧顿感意外,却听不清她说些什么。再凝神一想,卫长嘴里想必说不出好话,如若青荻是如此轻信传言之人,也无他人无异,犯不着费心思去解释。
过了一会儿,卫长安慰般拍拍青荻的肩膀,从容回到自己座位,脸上的笑容更重更浓厚了。
“你不想知道我跟她说什么?”卫长问道,所谓心花怒放,不过如此。
解忧断然否认道,“不想。”
“呵!言不由衷。”卫长浅笑,不急不慢说,“你想知道,只要跟霍去病有关你都想知道。我早听说你拐弯抹角把我母后一家从祖上到旁支打探了个遍,你想了解霍去病。”
她就喜欢看到解忧求而不得的苦闷样子,此刻故意显摆着自己与青荻的好关系。然而她此刻的目光是畅快中略带悲悯的,她顿觉可惜,就这样打败她了吗?
解忧亦不追问,专心于案上的杯盏,对周身一切置若罔闻。杯中的酒水来来回回荡着,映着她不甚清晰的苍白脸庞。河西开春,祁连山的雪水该融化了吧。
故作镇定!卫长心中这样想,忽然凑过去对解忧道,“我对她说,要小心跟你一起进殿的这个女子,因为她看你的目光像尖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