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初愈的解忧奋力奔跑着,整个长廊都是她沉重的喘气声。她竟然不知道大军出征的日子,霍去病居然没有告诉她,这着实对她不公平,很久之前,她承诺过会目送他出征。
“解忧你站住!有话跟你说。”卫长公主忽然出现,高高盘起的鬓发山川般阻挡在她面前。
“回来再说。”她顾不得礼节,绕过卫长欲走。
“我就要出嫁了,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卫长再度挡在她面前,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我去去就回。”解忧心里焦急着,却被卫长拽住袖口,她显然早有准备,“知道你去做什么,你休想,休想!”
解忧不屑于她的挑衅,就算前方有山川阻隔又何妨?她冷冷甩开衣袖,“与你无关。”
卫长并未因她的无礼愤怒,反而笑得越发灿烂,“挺有气力的,还以为伤得多重?既然没事,何必躺在床上装死。”
解忧惯于应付她的唇枪舌剑,冷冷道,“看来公主对解忧多有关照,你尽管继续关照我,倘若我就此一病不起,岂不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
口舌之争没有继续下去,她启步朝城楼奔去。高阙城楼,飞桥复道,她登上城楼极目远眺,哪里还有半点军队的影子。解忧莫名失落,她再一次没有见到霍去病。这迟了一步,似乎迟了一生。
她望着高高升起的日头,触碰阳光的瞬间立刻低头,似乎被这烈焰骄阳灼伤。她曾幻想过送别时的情境,她身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明艳裙裾,如骄傲的公主般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保持着宗室女子应有的风范与气度,以若隐若现的神秘微笑送那位少年将军踏上征程。她一度渴望如雄鹰般翱翔骏马般奔腾,如霍去病一般朝着人生的巅峰不懈攀登。此刻,她心底忽而明了,今生她成不了霍去病。
须臾的失落很快就收起,她猛然听到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恍然转身,青衫云袖鸢尾罗裙的女子俏然立于青灰斑驳的城墙间,如同干涸土地上开出的清丽幽兰花。
只见她轻巧的打开墙角的鸟笼,放飞那五六只白鸽,白羽轻扬,顿时明亮了天空。解忧霎那间看穿了这女子的意图,这是一个承诺,属于她和霍去病的承诺,她答应会来送他出征,鸽子将代替她传达别意。只是,这女子?
“你是谁?”解忧眉间一抹疑惑,这女子面如秋月肤如霜雪,玲珑双目更是清澈动人,只是,她为何会在此?她也是送行的?她竟然了解她与霍去病的关系!
解忧只用了最寻常语气询问,但听在旁人耳中,生硬而冰冷,如寒天的冰刃充满戒备。
那女子似有迟疑,目中满是戒备,掩在云袖下的双手交握,似乎紧握着什么东西。一抹耀眼的光芒射进解忧眼中,带着宝石特有的闪亮。
刘解忧无比熟悉这光芒,那是镶嵌在特有匕首上的宝石发出的光芒。她也有同样一柄,此刻解忧心中已有答案。并未为难这青衫女子,她心里叹息道,“霍去病呀霍去病,你绝不会这样信任我。”
椒房殿的宦者小步趋行走近她们,他垂首道,“皇后有旨,要见姑娘。”
解忧对这称呼有些诧异,也没多想,“我这就过去。”
“不是,”宦者小声否定,微微往后挪了一步,“皇后要见的是这位姑娘。”
于是,刘解忧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朱青荻。
刘解忧与朱青荻一前一后进了椒房殿,屋里顿时静谧下来,没有了人声的喧闹,乐师敲击编钟的清脆声响也变得锐利而突兀。
青荻头一次见这种场面,却也不害怕,一大群人像观赏珍禽异兽般盯着她看,终于含羞低下头。这一低头更显温顺柔美,她手里紧攥着那匕首,仿佛希冀这利器给自己力量。进殿之前她被守门的侍卫拦下,觐见帝后是不让佩刀剑等利器的。多亏解忧在旁替她解围,侍卫知道解忧不同常人,谨慎问道,“宫里自有规矩,还望翁主见谅。”
解忧微笑,“无妨。”
她的两个字便让侍卫放行,青荻心中暗暗佩服,对她的好感多了一分。
身后的侍卫们窃窃私语着,“这解忧翁主怎么就这般信她?”
解忧只当没听到,殊不知,霍去病信她,她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