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么?”秦彦天看着从门外进来禀告的侍从,神色冷凝却又含着几分急切。
侍从微微迟疑了片刻,随即摇摇头。
秦彦天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这几日一直都没有祈年的消息,而慕兰也像失踪了一般杳无音讯,若不是他答应她在钟府期间不轻举妄动,以免暴露,他早就带着人冲进去了。
昨日,按捺不住还是派人去钟府打听,结果派去打听的人回禀说慕兰早已不在钟府了,现如今看来也只有一种可能了,八成是被那钟夫人掳去了,想想之前的种种,他就后悔不该让她去冒险。
“老板怎么叹气?”
轻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袭白衣的应一薇脸上含笑款款走来。
秦彦天揉了揉眉心,显得有几分疲惫,“有事?”
应一薇笑着点点头,“还是好事。”
“哦?”
应一薇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房间高坐上坐下,“刘世昌说要纳我为妾。”
秦彦天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就是你说的好事?”
“他说若我答应了,就给我三间慈安堂作为聘礼……”应一薇眼眸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彩,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
“这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罢了。”秦彦天笑了笑摇摇头,不过这刘世昌愿意拿出三间店铺也算是大方了,想想那狐狸以前精明得,连一个铜板都不会浪费,这次想纳妾居然舍得这么多。
应一薇轻笑一声,却迸发出摄人心魄的寒光,“不过我拒绝了。”
秦彦天点头赞同,“你是该拒绝。”
一向他就知道她聪明,怎会为了区区三间药铺就跳入火坑。
应一薇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那老板觉得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秦彦天顷了顷嘴角,在她身旁坐下,“想要斩草除根就必须抓住那根!”
“老爷,老爷不好了——”
突然门外响起一抹焦急的声音。
秦彦天蹙了蹙眉,还是走过去将门打开,“何事?”
那小厮气喘吁吁地指着外面,“夫人……夫人出事了!”
“什么!?”
……
慕兰再次醒来时眼前又是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躺着竟然是软软的床铺,而不再是一堆干草了。
似乎听到轻微的鼾声,慕兰再往身旁看去,身旁竟躺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宽鼻阔嘴,法令纹浅浅地印在两旁,肥肠满脑,令慕兰看得一阵心惊,她怎么会在这里,身边怎么还有人!
身上的衣服也不知何时被褪去的,慕兰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个时候她更要镇定。
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去,慕兰在床边的地上找到了自己的衣服,趁着那陌生男人还在睡,慌忙往自己身上穿。
才穿了中衣,这房间的门便被推开了,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走了进来,凤眼微翘,樱桃小嘴烙在脸上显得有些娇媚,艳红的褙子披在她身上,更显得几分刺眼。
“哎哟,姑娘就起来了?”
那女人对着她挤眉弄眼的,她只觉得一阵反胃,连忙将衣服全往身上套。
“姑娘急什么?段老爷还没醒来呢!”那女人拉住她,又去床边推了推那睡在床上的段老爷。
那床上的中年男子这才嘴里嘟喃着坐起身来,看见一旁站着的慕兰,仿佛见了金子一般,那眼中直直的闪着金光,嘴角的笑意有几分淫靡。
“哟,美人这是要走了么?”那尖锐的声音,慕兰只觉得异常刺耳,这就是钟夫人给她设下的圈套,她就如砧板上的肉,任她宰割摆弄。
慕兰整理好衣裳,抛下房中的那两人打算离开,才开门却见到门外更多人冲了进来,有的是公子哥模样的打扮,有的也是商贾模样的中年人。
除了方才进来的那个是女人之外,这进来的竟全都是男人。
“丽娘,这——这不是那秦老板的夫人么,怎么会在这怡春院?”其中有个中年男子仿佛认出了她。
慕兰低垂着头,小退了几步,周围的男子都已经开始对她指指点点的了。
怡春院,听这名字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慕兰突然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这钟夫人真是煞费苦心,把她安排来这,然后还故意让别人都撞见,这人群中还安插几个认识她的人来识破她的身份,那么接下来……
慕兰突然觉得心绷得隐隐作痛,似有银针不停地在刺戳着一般,虽然血流不出来,却千疮百孔。
那丽娘一脸的惊慌,“怎么这姑娘是那秦老板的夫人?我可不知道!”
“我在醉音阁见过,就是她!”
“这秦夫人怎么会在怡春院?”
“难不成是跑来会情郎的?”
“原来秦夫人的情郎是段老爷啊?”
“……”
大家都你一句我一句都说着,慕兰听着面前这些碎语闲言,一字字都击打在她的心上,她很想跑走,逃离开这个地方,可这门口被这些围观的人堵着死死的,一步也迈不出。
慕兰眼神迷茫地看着门口,突然这人群后边出现一个熟悉的脸庞,正是那钟夫人的贴身丫头璇儿。
璇儿眯着眼笑着,得意的模样全写在了脸上,手中拿着一件衣服?
是小孩的衣服,深蓝色的外衣,那正是祈年失踪那日穿在身上的,衣角的那朵木兰花她记得,正是自己亲手绣上去的,祈年的每一件衣服她都绣着慕兰花。
慕兰心直坠而下,沉到了谷底一般的暗得不见天日,祈年果真在她们手中,那么这次若不按她们的意愿去做,她们就会针对祈年了吧。
“哈哈……”慕兰突然抬头癫狂地笑起来,而耳边的窸窣的声音也因为这诡异的笑声而听了下来,周围很安静,整个怡春院仿佛只剩下这个空灵诡魅的笑声回荡着。
慕兰感觉到越来越窒息,难受得每一次呼吸都有针扎着她的气管,她的祈年在那个女人的手中不知会怎么样,那女人连人都敢杀,祈年自然也不会好过!而这个什么段老爷,还有这怡春院,她记得昏倒前钟夫人对她说的话,她要让她身败名裂,永远不能在泉州抬起头来做人,竟是这样的,竟是这样的,她不能再安静地过日子了吧。
“兰儿,怎么回事?”突然手上一紧,慕兰听到自己最为熟悉的声音从耳边飘来,鼻头一酸,只觉得有泪要从眼角流出。
慕兰忍着泪,强装镇定地回望着他,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她能说什么,说自己被人陷害么?这周围肯定有那女人派来监视她的人,若她说出实情,没如那女人的愿,她定会伤害祈年,那自己下次看到的就不是祈年的衣服这么简单了,恐怕……
慕兰皱着眉,越想心里越不安,只觉得被他抓着的手腕有些紧,有些痛。
旁边站着的丽娘看到秦彦天来了,忙笑着围上去,“哟,秦老爷,我可不知道这姑娘是你夫人,这不一场误会吗?”
“误会?”秦彦天冷冷地瞥了一眼丽娘,最后目光落在那还坐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段老爷。
这满面油光,大腹便便的男人,他看着就觉得想吐,难道这男人真的碰了她么?秦彦天感觉到心口紧憋的怒气,烧得他胸腔像被撕裂一般,只想怒吼,只想发泄。
那段老爷似是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寒意,直直地打着哆嗦,缩着头不敢看他,话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跟我回去!”秦彦天低吼着,拉着她径直往门外走去,他知道这肯定是个阴谋,是别人陷害的,看她那欲言又止的委屈样子,他就难以自制,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回府了再说,毕竟这里可能也有别人的耳目。
两人还没走出房间,却被那房门口突然出现的几个双手抱胸的彪形大汉给挡住了。
秦彦天回过头来看着丽娘,目光冷冽冰寒,“丽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丽娘笑着扬了扬手中的艳红的帕子,一扭一扭地走到他面前,“哎,秦老爷别急嘛,这姑娘可是我花钱买来的,老爷要把人带走可是要银子的。”说着将拇指与食指搓了搓,示意一番。
“花钱买来的?”秦彦天好笑地看着丽娘,身子却绷得更紧了,这笔账他迟早要讨回来的。
“多少银子赎身?”现下他不想再耽误时间与这女人纠缠下去了,只想快点带慕兰回府。
丽娘更加喜笑颜开了,想不到这秦老爷还这么爽快,本来她还以为要周旋一阵,没想到直接开口问价格。
“不多不多,只要一千两。”丽娘谄媚地笑着看着眼前这尊石雕般的男子。
周围围观的人听到这个数字无不发出惊叹,心底都知道这丽娘此时是在赤裸裸地敲诈,以前怡春院的头牌花魁的赎身银子也没见得有这么多,今日居然狮子大开口,一下就敲诈这么多,真是见机宰人的主。
秦彦天皱了皱眉,没想到这女人一下竟开口坑自己这么多。
望了一眼身边的慕兰,眼下他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慕兰的处境也尴尬。
“那就劳烦丽娘派人去醉音阁取了。”秦彦天瞥了那丽娘一眼,冷冷丢下这句话,便越过那几个彪形大汉大步离开。
只见那丽娘显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手舞足蹈地连声应着,欢送着那抹冷冷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