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越本人并没有一定的信仰,中国的民间宗教不像佛教,基督和伊斯兰教那样系统的经典传承,但是却有着这三大宗教都叹为观止包容能力。所以很多土生土长的国人并没有多强烈的宗教情结。对于上帝也好,佛祖也罢,尊敬有余,虔诚欠佳。不过此刻,这个身着白色僧袍的光头,让林清越对佛家的尊敬瞬间化为乌有。
“阿弥陀佛!”和尚打着佛号对林清越到,“女施主执念太深……”
“够了。”林清越怒声道,“你是哪里来的?”她来到这个世界,可没见过什么和尚,就连个寺庙都没听说过,是哪里跑来这么个秃头,居然对她使用催眠术。她倒不知和尚也会使这种心理治疗上应用的手段,可惜心思不正,用于窥探别人内心隐私,简直就是将如来佛祖的脸丢到姥姥家了。
“爱妃今日的火气真不小。”
轩辕朗宇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阔袖锦袍,唯有腰间系着一条银线刺绣的银龙玉带显示出其唯我独尊的天子身份。冰冷淡漠的神色透出深埋在骨子里的凉薄,从内而外的森冷寒意瞬间将林清越的火气浇灭。尽管心中不甘,还是是双膝跪地,低眉敛目:“臣妾不敢。只是臣妾今日见到这位师傅相貌衣着与我朝迥异,故而疑问。”
她想着这和尚对她使用催眠术,大概也是奉旨而为。看来轩辕朗宇从来都不曾对她放心,不愧是帝王心术,心中这般怀疑,居然能做到不动声色,容忍至此,甚至两次给她安排合理的出身,放松她的心房,却是在这等着呢。
“这位是塔多师傅。”轩辕朗宇淡淡道。
“塔多。”这名字也像是异族人,只是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林清越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和尚,心中惊疑,一个从未出现的异域宗教,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一个帝王如此看重。要知道,虽然在后世看来,佛家似乎一直压着道家一头,但是历史上佛教的传承并不顺利,尤其是震惊后世的三武一宗灭佛,更是让佛教深受打击。要知道,轩辕朗宇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佛教怎么会和了他的眼?
“阿弥陀佛,施主执念太重,心魔不除,不得极乐。”
“啊。”林清越讶然出声,她想起来了,难怪她觉得这个和尚眼熟,名字也熟,他们确实见过面。想到了,林清越也淡定了,她淡淡道:“想不到,释迦摩尼的弟子居然还会催眠术,不知这等巫术是佛祖亲传,还是塔多师傅自行研习所得。”
和尚听得这话,脸上的神色是震惊,恐惧,羞愧,可谓是精彩至极。林清越心中冷笑,却是不再理他,低头对轩辕朗宇道:“皇上,臣妾自醒来一直精神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惶恐难安,不慎触犯龙颜,恳请皇上恕罪。”
或许是她的态度不过虔诚,刚刚被那般算计,心中实在有气,虽然理智上一再强迫自己要恭顺温柔,可是语气还是生硬。这次不同以往,他或许对她的来历还有不解之处,也知她与他相识纯属偶然,同时也知道她与他无意,甚至是排斥。这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充其量也就是气愤几句,可是天威难测,一个本该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心里却是那般的不以为然,他到底会如何处置?
“你有什么罪?”
林清越低着头不说话,这话怎么接都会错。她已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再多说,恐怕就是不知死活了。塔多说她有执念,可这世间之人,谁没有点执念,就是那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终取得真经的唐玄奘,不也是靠着那点执念,才取得真经的吗?只是对她这种普通人来说,很多时候执念都是要向现实妥协的,她都已经这般妥协,还有什么执念?
“皇上。”看着月白袍服侧转,林清越急忙道,“臣妾遭人设计,幸蒙皇上搭救,得以再睹天颜,只是不知三皇子可安好?”
“他很好,你既不愿见朕,想必对他也多是不喜,如此,以后也不必再见了。”
林清越心中“咯噔”一下,却也知道,这就是他的惩罚了,雷霆雨露,具是圣恩。这宫中,她原本就一无所有,所有一切均是圣恩,即使是亲生的儿子。现在他要收回这圣恩,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只有深深叩头,感恩戴德:“臣妾谢皇上隆恩。”
她失宠了,虽然吃穿用度,丝毫未减,却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话,侍女们总是匆匆的来,匆匆地走,即使她叫她们,也绝不停下脚步,在她面前多呆半刻。她根本弄不清楚,现在外面的局势,也不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处。一个人孤零零的带着这座豪华的大房子里,就连晒太阳,都只能是打开窗户,而不能到院子里去。这算什么,就是犯人,也有放风的时间。她这和圈养的猪仔有什么不同,吃了睡,睡了吃,只等养肥了待宰。只是不知就她现在这状况,还能炸出多少油来?
这般冷落的日子说不上好与不好,别人不与她说话,她也只好自己找乐子。每天除了吃饭睡觉,还有大把的时间挥霍,她就跳跳体操,或是打打太极,有时候一个人做出虚怀动作,跳跳交谊舞。自从离开学校后,她已经好久不做这些事了,早已忘得七七八八,现在乱跳一气,谁也管不着。
这天,侍女们伺候她用过早饭,一个侍女捧着一叠皂色深衣,另两名侍女在她左右侧抬手虚扶,她明了这是要为她更衣梳洗。现在她已经很习惯这种衣来伸手的日子,很自然的站起身,张开双臂,任由侍女摆弄。
穿在身上,感觉很是怪异,这身衣服的颜色太正了,银扣玉带,都中规中矩,宽袖垂下,如同风扇的叶子,一点都没有水袖一样柔软飘逸的轻灵。她皱皱眉头,不满道:“这怎么像是一件男子的衣服?”很少有女人会穿这种颜色,尤其是贵族女子。这样的颜色穿在男子身上,是沉稳大气,穿在女子身上却显呆笨无神,她们为何今日给她穿这么一件衣服?
侍女们是一如既往的眼观鼻,鼻观心,神色谦恭的走到铜镜两侧。林清越不自觉的移到镜子前,镜中的人影身材瘦弱,头发随意垂下,头上无一饰物,让人分不出男女,被衣服的颜色烘托出一种内敛的深沉。只是面容带着一丝病态,让她的容色添了几分女气,这般不男不女的样子,还真是变扭。
侍女给她梳了男士发髻,一只白玉簪子固住头发,她终究还是耐不住奇怪,出言道:“这是做什么?”虽然好奇,但是几日的隔离,虽然一个人自得其乐,看到这些低眉顺目,不发一言的人,心中的不豫还是泄漏出来,语气不自觉的带着几分怒气。
“微臣参见娘娘。”熟悉的声音,让林清越瞬间跳起来,她喜出望外的扑上去,抓住来人的胳膊,眉梢眼角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你也到这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这几日都没见你?”
她实在太激动了,犹如一个离群日久的孤雁骤然见到同类。只顾着喜悦,一时竟连礼仪都忘了。可是她忘了,孙云并没有忘,他是御医,既然皇上吩咐他全权负责贤妃娘娘的身体,贤妃娘娘在哪,他自然也在哪里。他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环视侍立左右的侍女,一个个如木头一般,低眉顺眼,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不觉有些诧异,这些侍女不是被调教得太好,就是聋哑人,否则怎么会这般木然?当然,最好是聋哑人,虽说医者父母心,但是就贤妃娘娘刚刚那饿狼扑羊的样子,若是被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孙云后退一步,躬身肃穆道:“娘娘气色看去大有好转。”
这般肃穆的声音让林清越欣喜的心情瞬间恢复,不过是关了几日,就忘了眼前之人也不是同类。她放开孙云的胳膊,就地坐下,伸出手。气色好转,她自己又看不见,只觉得镜中的影像还是病态十足,完全称不上气色好转。
孙云凝神把脉,半晌之后,方才拿开他的手指,声音温和:“娘娘的身子已经渐渐好转,微臣给娘娘开个方子,娘娘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万莫大意。”
说着,孙云打开随身带着的医箱,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给她。林清越接过一看,这哪里是什么药方,很普通的进补的方子,和以往开的药方没有太大的差别,她不觉有些失望。
孙云看出她的心思,又道:“娘娘不妨多吃食新鲜的瓜果,瓜果之物天生地长,摘来即食,干净无垢,对娘娘的身体或许有些助益。”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林清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与其说干净污垢,更准确的是难做什么手脚?只是人毕竟不能只吃水果生活,饭菜上她又实在难以防范,更何况给她饭菜下手的人……她实在不愿多想,若当真是他所为,她也必然要陪着把这出戏演下去。
“瓜果之物虽然美味,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孙爱卿所言,颇为不妥。”
林清越和孙云立刻跪倒在地:“参见皇上。”
这人几日没出现,突然出现还真吓死人。只是,偌大的房间,那些侍女依旧是那般低眉顺目跪倒在地,却寂然无声。林清越不觉诧异,她们似乎不会说话,就连表情,都低眉顺目到木然。轩辕朗宇席地而坐,手指勾起林清越的下巴仔细打量:“嗯,起色确实好了不少,穿着这身衣服也合适。”
众目睽睽之下,这般轻薄的动作让林清越的脸不自在的发红,她不自在的偏头,没有躲开,只好没话找话道:“皇上要来,怎么也不事先打发公公来通传臣妾,臣妾也好准备接驾。”
“爱妃觉得朕来的不是时候吗?”
“不不,臣妾不敢。”林清越真想抽自己一耳光,她还是不会说话,这不是明摆着不待见皇帝吗?
轩辕朗宇没有理她,对孙云道:“以后娘娘的膳食就由你来安排,这样一来,也不必担心谁人能动手脚。”
林清越正欲张口,孙云声音平静道:“微臣遵旨。”
孙云退下之后,林清越不解道:“孙云是御医,这样不妥吧。”
轩辕朗宇漫不经心:“有什么不妥,他是御医,自然知道懂得如何进膳最有益处?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说着起身,淡淡道:“跟朕来。”
林清越也来不及思索他话中含义,只得匆匆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