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秦可岚是被周晋诺摇醒的,她揉揉眼睛,看着旭日里周晋诺西装革履的模糊身影,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最近半个月周晋诺不是去医院陪周晋雅,就是去公司忙业务,再者就是回他和萧宁的那个“家”里装样子,几乎很少再来这边了。
如今,阳光的晕影里,周晋诺却笑得粲然如梦:“妞儿,今天天儿好,陪我出去走走。”
一直到上了车,他都眉飞色舞的,整张俊脸上都写着“志得意满”四个大字,可岚瞧得糊涂,忍不住皱起秀眉多看了他几眼。
前面是红灯,周晋诺踩了刹车,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她:“你这什么表情?”
被他这么一瞧,可岚的脸刷地一下红得快滴血,但还是小声说着:“我只是觉得,你姐姐不是下肢截瘫了吗?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说完又暗自后悔,她怎么能说出这样刻薄的话,这不是自个儿往刀尖上撞,找死吗?
“她下肢截瘫?只有易北辰这种傻子才会信。”谁知周晋诺却并没有生气,刚好绿灯,他轻笑了一声,重新发动起车子。
这话落在可岚心里却如同平地起惊雷,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眸:“什么?”
车却在这时停靠在路边,周晋诺避开她的疑问,替她解下安全带:“走,我们去金店瞅瞅。”
金店里是琳琅满目的珠宝,周晋诺拉着她的手走到一个戒指的专柜前,导购小姐眼力界好,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大金主,所以一个劲儿地向他们推销那些成年卖不出、却奇贵无比的珍藏版钻戒。
“喜欢哪款,我重新买个送你?”周晋诺是满不在乎的,他只斜了凤眼看着可岚。
“我……”望着展柜里那些耀眼的钻戒,可岚的面色却十分难堪,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上次自己把戒指卖掉的事。
突然带她来买戒指,他是想再补一个给自己吗?可是她受之有愧。
“怎么?觉得不好看?”周晋诺剑眉一挑,爽快的拉着她站起来,“不好看咱们再换一家。”
可岚忙扯住他的手,她可不想把一个下午都荒废在挑戒指上:“哎,不是的,这些都很好看,可是我……”
“听到没有,秦小姐说这些都很好看,把这些全包起来吧。”
周晋诺眯了眯黑眸,爽朗的低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却激得秦可岚心头一颤。她轻轻扯了下他的手指,试图拒绝:“晋诺?”
周晋诺却只是笑了笑,包握在她的小手上的掌也紧了紧,无声地驳斥了她的拒绝。
最终,周晋诺给她买了一只钻戒,一条限量版的项链,以及几对耳环和手链。付账离开时,秦可岚心里有一丝恍惚,更多的是茫然。眼前这个男人,对你好的时候就像是一团烈火,能把你融了化了,可对你狠的时候却偏是这世上最冷峭的冰,让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不喜欢吗?”仿佛是看出她并没有显露出开心的神色,周晋诺淡淡地说着,“下周有个名品拍卖会,我帮你留意着,有好的就拍下来送给你。”
本想开口拒绝的,但跟着他这么久,可岚也知道这丫不是什么好脾气好耐性的主儿。她可不想尝试逆龙鳞的代价,只好唯唯诺诺的点头,那双飘忽的眼睛却不知不觉地聚焦在金店门口的一个老婆婆身上。
那个老婆婆身穿苗族的传统服饰,肩上挑着个轻巧的竹扁担,扁担的两头则缀满了明灿灿的各式各样的银饰。
秦可岚不由得走近了去瞧,婆婆看出她喜欢,立马将左肩上的扁担降下来几寸,露出和蔼的笑容:“这是苗银,纯手工的,您瞧瞧,精细着呢!”
周晋诺却蹙起眉头,抓了她一把:“这种便宜货,你要它做什么,带久了还掉色。”
“我挺喜欢的,”可岚却不以为然,甚至难得执着地凑过去,素指纤纤,指向一只镶了天青石的银坠子,“这个多少钱?”
“这个五十八。”老婆婆的话里还带着浓浓的乡音。
可岚听着分外亲切,她微笑着抚摩起那只手艺精巧的银坠子,它也许没有钻石的奢侈和珠宝的名贵,天青石里碎金色的石絮却含蓄温情,像是故乡夜晚的星空。
“阿婆,这个坠子我要了。”她说着,从包里拿钱,周晋诺却飞快地递过去一张红票子。
可岚诧然回望着,只见他已跟着凑过来,拈起红线串上的一对银戒指漫不经心地说:“这什么价?”
“呦,先生您真有眼光,这是一对情侣戒指,统共才三十块,”老婆婆笑逐颜开地说,“您要吗?您要了我给您一并包起来。”
“不用包了,直接带着就行。”周晋诺执起可岚的纤细的手指,将其中一枚戒指戴到她的右手无名指上,另一枚戴在自己的指上,那只天青石的银坠子却一抽手塞进自己的西装里兜中。
可岚瞧得目瞪口呆,刚想问他要回来,他却一把抓起她的手,拉着她走向自己的座驾。
“哎,先生,还没找钱呢!”婆婆在后面追着喊。
周晋诺并不停下脚步,只是潇洒地向后摆了摆手,终于坐在车子里时,可岚终于忍不住嗤笑起来:“我上学的时候怎么没碰到你这样慷慨的客户呢?”
自从强占了她以来,周晋诺都甚少见她笑得这样粲然,忍不住微微愣神,唇角也抿了抿:“你也干过这个?”
“我也是苗族人,念大学那几年,我也摆过这样的小摊,成日被城管追被恶霸赶的,夏天晒得胳膊上掉了一层皮,冬天手上长满冻疮,一天下来还只能赚二三十块钱,”可岚扭头恋恋不舍地注视着那位老婆婆,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抹忧伤,仿佛是在和自己简单淳朴的过去诀别,“反正挺遭罪的。”
周晋诺没在说什么,只是从方向盘上腾出一手,握在她的左手上,握得紧了,冰凉坚硬的指环格在皮肤上,有点疼,可岚的心却莫名地,被一种名唤温暖的情愫寸寸包裹起来。
车穿过海滨大道,很快上了岐山。盘山公路上有些颠簸,可岚拼命忍住想吐的冲动,好不容易才挨到目的地,却早已头晕目眩。
“这是哪?”
眼前的景象是极美的,山林茂密、泉水潺潺处,还坐落着一个简雅古朴的山间小院,就像是一座世外桃源。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是我妈生前留给我的屋子,”周晋诺把车上了锁后,有些疲惫地看着这间略显清冷的院子,“我妈是海滨人,爸却是北方人,每次妈回娘家,爸都推脱说自己生意忙。其实我知道,他不是生意忙,只是身边的女人太多,这么多年了,他一向如此。”
“诺……”可岚有些同情地看住他,她忽然想起那夜他醉酒时,对自己讲的关于他第一任妻子的事。
“你看这座山峰,虽然并不高,却是岐山上最险峭的山峰,只因这些云雾下面就是汪洋大海,人若是摔下去,连尸骨都找不到,”周晋诺则收起方才的落寞,蓦地拉起她的手,三两步走到院子附近的山崖边,“你知道它叫什么吗?”
秦可岚一面扶住崖边的一颗老松树,一面眺望着眼下的云雾渺渺,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摇头。她恐高。
周晋诺的眼角冷然挑起,目光炯炯却隐含忧伤:“它叫做情人跃。相传,古时候有个女人,她的丈夫被逼去边疆打仗,结果一去不复返,家里人就想把她改嫁。她挂念自己的丈夫,所以拼死不从,一怒之下跃下这座险峰,尸骨无存。三年后,她的丈夫回来,得知她的死讯悲痛欲绝,竟也跳下来殉情。没想到的是,这座情人跃的下面竟然别有洞天,她的妻子也还活着,于是两个人就在那个世外桃源中白头相守。”
听他这么说,可岚也禁不住心生向往,试着向前走了一小步:“这个故事很美,是阿姨讲给你听的吗?”
周晋诺几乎没有表情,一双漆黑如夜的深眸远远地凝视着天边:“八岁那年,爸要和妈离婚,妈就是从这座山峰上跳下去的,我眼看着她跳下去……”
胸口蓦然一震,秦可岚怔怔地转身,眼前,周晋诺的表情实在是太平静,高深莫测到令人害怕,更令人怜惜。她张了张唇,想说两句宽慰的话,却惊讶于自己语言的贫瘠。
“可岚,这辈子,你最想做的是什么?”周晋诺却并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突然语带飘忽地问。
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可岚被他问得微微发愣,这辈子,她曾经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把大学念完,出本画集,再开个个人画展,成为国内知名的画家。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梦想也都只能是梦和空想了。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抬起水眸,敷衍着说:“让爸爸和弟弟都过得幸福一点吧。”
“你可真是个孝女,我就不同了,”周晋诺慢慢勾起唇角,深黑的眼瞳里又涨起其惯有的阴毒冷魅,“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借着远夏出人头地,然后再亲手整垮它,让周百雄从此一败涂地、永世不得翻身。”
————————————————
莫道的话:写稿子写到苗银,突然想起前两年有位关系不错的学长,考研考上了理想的学校,复试的时候在那边的苗寨子买了两只苗银的手镯。回来时,送了我一只,送了他妹妹一只。虽然现在很少联系了,但偶尔想起来,还是一位挺好的哥哥。转眼我也要毕业啦,岁月如梭啊。哎,今天完成考研大任,有所感慨。
另外,没想到戏份很少的周少竟然狠得民心啊,此章送给所有支持周二少爷的童鞋们,下章回归主题,欧阳琛先森出列等候大家临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