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琛的心脏似被高高提上了喉头,但他还是强自镇定着,深深呼吸,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同时保证不吓到叶轻。
叶轻也瞧得心惊胆寒,她想收回手掌心却再没有半分力气,眼看着瓷刀一寸寸松落下去,她惊得阖上双眸,心都快要跳脱胸膛。
电光火石的刹那,欧阳琛倏然侧过脸,只听哐当一声,瓷刀就这么贴着他的右颊滑落,堪堪钉在地板上。
被高高悬起的一颗心也终于落回原位,欧阳琛深深呼吸,发觉伏在自己胸膛上的叶轻,已然瘫软。
她大概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癫狂的事吧?
欧阳琛缓缓坐起来,拉起像小鹿般战栗不止的叶轻,将她用力地摁在胸前。
“这种事,不许再有第二遍。”
他这样说着,还是那种口吻,冰冷的、命令的、居高临下的。
叶轻半伏在他的肩上,心却如一片死灰,好半晌,她才阖动起唇角,发出极轻的一句:“一个人要是想死,你怎么防的了?”
薄唇紧紧抿成一线,一股怒气就像火蛇般猛然攥住欧阳琛的心脏。他拉开叶轻,粗厚的铁掌紧紧攥住她孱弱的肩,连一向沉静的黑眸也闪烁出慑人的血光:“不要忘了,你还有个妈妈!”
是啊,她还有妈妈,她不能置妈妈的生死于不顾,她不能这样任性的。
叶轻身子一震,心里涌过莫大的悲恸,吐出的语句却哀凉如初秋的风:“欧阳琛,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欧阳琛深深看住她,浓黑的长发下看不出表情,只隐约看到她的肩膀在抽动,一颗颗滚烫的泪珠就这么浇淋在胸口,好似浸了盐水的热油般,溅起炙辣蚀骨的滋味。
好半晌,欧阳琛才觉出那里刺骨的痛,他松开她,黑眸略略侧开,毫无聚焦地飘向窗外:“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想去天堂。”
叶轻垂眸,纤长的黑睫枯蝶般栖息在酸涩的瞳孔上,刚才是燃烧光了所有理智的愤怒,现在她的心底只有钝钝的闷痛。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发誓,绝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要好好地努力地活下去,可是如今,她居然被一个男人伤害到连命都要赔上了的地步。
最讽刺的是,就算要赔上她这条命,她还是得待在他身边,直到死都只能待在他身边。
天堂……
她这辈子都活在地狱里,是再也到不了天堂了。
“我已经让吴医生往这边赶了,您先忍忍,我帮您止止血。”
见他们停止争执,朱管家慌忙拿着医药箱走过来,替欧阳琛包扎伤口,手臂和后背上的伤还算轻些,最严重的胸口的那处。那一刀刺得极狠,血肉都被划开翻了出来,露出狰狞的里子,还好叶轻没什么力气,刺得并不算深。
欧阳琛则摆摆手,眸光斜斜地瞥向叶轻:“她两只手都被割伤了,你先去看看。”
朱管家低低应了一声,刚要过去,楼下的门铃却突兀地响起来,她心头一喜,像见到救星似的说:“没准是吴医生来了,我去叫他上来。”
“嗯,”欧阳琛英俊的眉头一缩,淡淡开口,“你先去看看是谁。”
两分钟后,床头的电话开始铃铃作响,欧阳琛长臂一伸点了免提,那头朱管家却支支吾吾地说:“来的人是……是……是易先生。”
“我知道了,让他在客厅里等一会儿……咳咳。”肺腔里传来一阵麻木的剧痛,欧阳琛捂住胸口慢慢地说着,同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叶轻。
他看到叶轻的神情在蓦然间愣住,几欲潸然泪下。黑瞳也跟着沉下来,他突然又反悔:“不必了,就说我不在、突然去外地了。”
朱管家小心翼翼地探问着,声音里透着一丝为难:“那叶小姐呢?”
欧阳琛看着叶轻,慢慢地眉头一拧:“你就当没见过这个人。”
叶轻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应,她只是偏过头,想象着北辰离自己只有几米之遥,而她却不能呼救。只是这样想想,麻木的胸口就好似针扎一般的痛着。
“叶轻!”
就在她已经快要绝望时,悄静的窗外却蓦地响起易北辰的呼喊:“叶轻你在吗?”
仿佛是被什么神奇的魔力深深吸引着,叶轻心头一颤,忽然就不管不顾地冲到窗户口。房间的窗帘大敞着,她躲在后面掀起一个小角,僵硬着身体望向前方的面孔,那个英俊苍白的面孔,那个她大半辈子都魂牵梦绕、却永远都在错失的面孔。
眼泪不住地落下,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易北辰就站在太阳底下,冲着楼上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你在就回答我啊!叶轻!”
她真想回答,但是她不能,她不能让北辰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她还没做好这个准备向他坦白一切,她更没有这个勇气来坦白一切。
所以她只能没出息地躲在窗户后面,任凭自己的心随着他的一声声呼唤而抽痛着,任凭那刺骨的痛像涟漪般在四肢百骸扩散开。
后来还是朱管家约摸着吴医生快到了,委婉地在院子里劝他:“易先生,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叶小姐她不在这里,请您先回去吧。”
易北辰终于默然转身,落日的余晖在他身侧形成一个寂寞的阴影。叶轻定定地凝视着他,阳光看起来那么温暖,透过玻璃耀在自己脸上时,却又是那么地冰凉。
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糊涂的梦,可这梦里的绝望却又是那样的真实。她终于忍不住,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一颗颗水珠自脸颊流淌下来,在眼前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怎么也止不住。
那些纠缠在心底的爱与恨,也似这泪水般,怎么都止不住。
就这样哭了很久很久,有只长有薄茧的手指沿着她的侧脸慢慢滑落下来,紧接着,一张雕塑般冷峻的面孔便充斥在她的视野。
她倔强地偏过头不去看他,欧阳琛却扳过她的下巴,声音明明是轻微而虚弱地,却更像是一种胁迫:“乖乖吃饭,乖乖养伤,等你的身子全好了,我就带你去见你妈妈,你不会连自己的妈妈都不想见吧?”
叶轻冷冷回眸,雪亮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鲜明的倔恨,可是后来,她还是从他手中接过一碗新熬好的排骨汤,毅然决然地仰起脸,将它倒入自己的喉头。
最后她喝得一滴不剩,抬起眸子冷笑着看向欧阳琛:“你满意了吧。”
欧阳琛不置可否地站起身,转身脚步有一点点踉跄,他只好伸出手,斜撑在墙上,仿佛在隐忍着巨大的痛。
“这样你就会开心了吗?”
见他沉默,叶轻却突然开口,因为虚弱,她的脸色便苍白如雪,那一双眼睛也就分外地黑,幽幽注视着他:“欧阳琛,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因为你根本不懂爱,也不配拥有爱。”
欧阳琛高挺的身影蓦然僵住,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强撑着快速走到门口,将房门重重地阖上。
紧接着,叶轻就听到朱管家在楼道里的惊呼:“欧阳先生,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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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易北辰醉醺醺地走到医院,推开病房的门时,周晋诺已经走了,只有一个周家雇来的看护正躺在隔壁床上打瞌睡。
周晋雅却没有睡,她只是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好像在哭,看到易北辰时,她的黑瞳却蓦地明亮起来,好像溺水的人抓住生命的稻草一般:“北辰……你回来了。”
易北辰扶了扶因醉酒而痛得欲裂的额头,摇摇晃晃地坐在床边,他还在想,两个大活人,怎么就一起示踪了呢?
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想见自己?
越是这样想,那份借着酒精才慢慢压制住的痛,就越是清醒三分,他痛苦地侧过脸,周晋雅却孩子般拉起他的手臂。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她倚在他坚实的肩侧,清婉的笑容里隐隐透出一分诡异,“抱抱我好吗?最后再抱抱我。”
易北辰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住她:“你怎么还不睡?”
周晋雅双眸一闭,扑进他怀里,低声啜泣着:“我好痛,我痛得睡不着,北辰,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听她这么说,易北辰的心像被针扎了一般难受,他在心底默默叹息,抬起手臂安慰似的揽住她的肩,柔声说:“睡吧,我陪着你呢。”
周晋雅却蓦地伸出柳枝般的双手,紧紧缠住他的腰,而后近乎痴缠地将脸靠在他的胸膛上:“能死在你怀里,我会很开心的。”
易北辰心下大惊,他倏然推开她,精锐的双眼立马就看到滚落到地上的安眠药瓶子:“周晋雅,你疯了吗!”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易北辰的酒意也跟着清醒了,他二话不说地按了病床前的急诊铃,又拍了拍还在打瞌睡的看护:“快叫医生,她吃了半瓶安眠药。”
看护吓了一跳从床上跳下来,匆忙间冲出病房,易北辰则紧紧攥住周晋雅的手:“为什么这么傻?”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如果你不回来了,如果连你都不要我了,”周晋雅侧首,眼泪大滴大滴地从腮边滚落,“我这样活着,还不如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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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的话:今天笔试、明天面试,祈祷能通过啊。。另外,因为明天要面试,可能会要很晚才能写稿,大家知道我从来没存稿的,所以要看的话晚上再来看吧,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