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和叶轻结婚了。”
易北辰的声音就近在耳畔,明明那么响亮,却仿佛穿越了一个世纪,震得叶轻周身一颤:“北辰?”
她知道,北辰之所以要这么说、这么做,是想向自己证明他并不嫌弃她。可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令人措手不及。
“这……”朱明翠有些目瞪口呆,她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推了推易北辰的手,“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跟妈妈商量一下呢?晋雅还在这儿坐着呢。”
易北辰俊眸微斜,睥到周晋雅的身上,蓦然挑了眉一笑:“噢,原来周小姐也在呢,妈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
他说着,拉起叶轻的手,快步走向周晋雅,言语间毫不客气:“说起来,晋雅你也算是我和叶轻的媒人呢,怎么今日你来是……”
周晋雅秀美的脸早已气得青白,但她还是强忍着,勉力露出一抹合宜的微笑:“当然是来恭喜你们啦。”
她说着,素手微扬,一一指向桌子上精美昂贵的礼物:“这些都是贺礼,虽然少了点,但是多少都是我的心意,你不会嫌弃吧?”
冷冷看着她此刻的说辞,叶轻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
周晋雅就算再骄纵、再嫉恨,也还懂得在易北辰的母亲面前保持住一个大家闺秀的涵养和娴淑。
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至少,绝不会恭喜自己。
朱明翠又不傻,听周晋雅这么说,只是一味堆笑,脸色却始终尴尬:“北辰……有什么话坐下来再谈吧,刚好欧阳也来了,咱们难得聚在一起。”
“是啊,难得聚一起,”欧阳琛慢慢端起桌上的空茶杯,放在掌心悠然把玩着,“不过说起来,北辰和叶小姐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情差点错失彼此,现在能重新在一起,真是难得。”
心像被小猫的爪子狠狠地抓挠了一下,叶轻偏过头不去看他,目光却与周晋雅不期而遇。
“是啊,说起来,求婚这么大的事情,北辰你也不通知大家一下,整个圈子都没人知道呢,”周晋雅嫣然一笑,走过来拉起叶轻的手,秀眸里却忽然闪动起来,“咦,怎么叶小姐的手上没有戒指呢?”
欧阳琛将茶杯轻轻搁置在茶几上,薄唇轻扯,露出一抹极为涵养的微笑:“周小姐有所不知,北辰前些日子还特定托人在拍卖行拍下了一颗罕见的粉钻,并用这枚粉钻为叶小姐量身定制了戒指,由于工艺复杂、北辰又力求完美,所以现在这枚戒指还没能赶制出来。”
周晋雅柳眉轻扬,口中却软软地说:“怎么北辰的事情,欧阳先生这么清楚?”
“因为这颗粉钻,是我替他拍下的,”欧阳琛的睫毛微微覆下,忽而又转眸,似有深意地盯视起叶轻,“希望叶小姐将来会喜欢。”
仿佛被细小的针戳刺着,叶轻只觉得胸膛一阵发紧,贝齿不由得咬住下唇:“谢谢欧阳先生。”
欧阳琛轻笑,黑瞳里依旧是云淡风轻,仿佛真的是在看自己的弟媳一般:“客气什么,以后你还得跟着北辰一起,叫我一声大哥呢。”
听他这么说,叶轻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恍然就要落下泪来,只有偏过头微扬起脸,才生生把埋伏在心口的痛意止住。
见他们仿若一家人的亲切模样,周晋雅面色涨红,几乎要沁出血来,却还是施施然拎起包笑着:“我突然想起来,分公司那里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偌大的客厅并没有因为少去一个人而变得温馨起来,相反,空气里流通着的是无孔不入的尴尬。
朱明翠说要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一桌好菜。叶轻杵在沙发上,简直如坐针毡,见状如获大赦般地站起来,说要去厨房帮忙。朱明翠却极力推脱,只拉起易北辰的手说:“有辰辰帮我就好了。”
她那样坚持,叶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重新坐回来。而欧阳琛就坐在她身侧不远处,淡淡品茶,悠然自得。
跟这个男人独处一室,空气里都似乎燃起焦灼的味道来,叶轻终于耐不住了,扬眉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欧阳琛停了停手中的杯盏,懒懒抬眸:“怎么?嫁给北辰不是你日思夜想的结局吗?我成全了你,你难道不高兴?”
“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但你不能拿我妈妈的性命开玩笑!”心中的暗恨如潮翻涌,激得叶轻心口刺刺地痛,她索性微一咬牙,“你把她接到哪里了?你到底要我怎样?”
欧阳琛转眸,黑沉的目光阴翳如鹰:“我要你,嫁给易北辰。”
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曾经深深眷恋着的男人,竟然要她嫁给别人?还不惜拿她母亲的性命做威胁!
“我去厨房看看。”胸口仿佛被人用锤子奋力一敲,叶轻已然听不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只是转身霍然而起。
眼泪也在这一刹那滑落眼眶,她有些悲凉的想,老天,你为何总是这样讽刺?
刚走到厨房门口的隔间,叶轻就听到朱明翠低声嘱咐北辰:“辰辰,妈不会反对你什么,可是之前远夏借着你父亲的病大作文章,还怂恿客户和咱们解约,眼看龙腾的生意日益艰难,你还这样明目张胆的得罪她……”
北辰说:“妈,你放心,哥已经答应为龙腾的新项目注资,龙腾好歹在首都扎根这么久,总有口碑和实力在的,只要资金链不断,他们远夏也奈何不了我。”
听他们这样说,叶轻的心突突直跳,并且下意识地回望了欧阳琛一眼,直觉告诉她事情绝没有这样简单。
离开易家的时候,天已悄然黑沉下来,欧阳琛自己驱车回家,易北辰则坚持要陪她回去住。
这个晚上,他们没有开车,而是像曾经一样,肩并着肩慢慢在幽静的街上散着步。
沿街的白玉兰灯一排排地铺陈开去,似乎连着远方的天,染得紫墨的夜里都成泛起一簇一簇的金粉,柔柔地洒在彼此的身上,让人的心也跟着软了。
也许是风吹得有些冷,叶轻缩了缩肩,瞳孔则无意识地盯向天边的一角。
不知是谁放了一只孔明灯,微芒幽幽,正婷婷袅袅地升往孤独的黑夜,仿佛是希望的光,给人坚持下来的勇气。
叶轻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也带她放过孔明灯,那时候她问妈妈许的什么愿。
妈妈说她希望自己能幸福,希望她的轻轻也一样能幸福。
当时她年龄小,竟然傻傻地问出:“爸爸都已经不在了,妈妈又怎么会幸福?”
微微一愣后,妈妈只是慈爱地摸摸她的头顶,声音幽婉却坚毅:“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幸福了,你还能指望谁来给你幸福。只有相信爱情,爱情到来时,你才不会像个盲人。只有相信明天,今天,才不会那么得如履薄冰。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自己,哪怕遭遇再大的困难和挫折,都不能轻易放弃自己。也只有这样,幸福才会光临你。”
幸福,叶轻痴痴地望着那盏孔明灯,眼眶蓦然湿润了,妈妈,这辈子我都一直在努力、努力地逼迫自己要坚强、逼迫自己千万不要放弃。可为什么,我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如履薄冰?您告诉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幸福?
易北辰见她闷闷不乐,陡的止步,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我们也买一个玩玩?”
叶轻先是一怔,接着摇头嗤笑:“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多傻气。”
易北辰却不以为然,他拉起她的手,跑到街边的小贩旁买了一盏孔明灯,折腾了好半天才把它撑起来。
点火之前,他朝叶轻一笑:“许个愿吧。”
本来心情一直很低落,被他这么一折腾,叶轻也不禁来了兴致,她欣喜地点点头,微阖上眸子双手合十,在心底默默地说:“希望妈妈能快点醒过来,希望北辰永**平安安,希望……”
轻咬住嫣红的唇,叶轻的眼角没来由地泛起潮湿:“希望我能幸福,不,这算是奢望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易北辰微揽住她的肩,满面都是无邪的笑意:“你看孔明灯都要升起来了,你还怕什么?”
这样的微笑让叶轻心疼,她想起欧阳琛的话,不觉颤颤地开口:“北辰,你说要结婚的事……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是不是太快、太仓促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易北辰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呵呵笑着,“说起来,你可真得好好谢谢哥。”
叶轻诧然:“谢他?”
易北辰说:“他已经对我讲过你母亲的事了,还帮你把阿姨接到XX医院,最近有位从国外来的专家刚巧要去那个医院坐诊,所以你不要太担心阿姨的事情。”
“我……”看着笑得粲然的易北辰,叶轻的胸口仿佛堵着一团蚕丝,千头万绪,一丝一缕地牵动着心肠。
他这样信任欧阳琛,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欧阳琛的事情呢?
可是如果不说,万一……万一欧阳琛是在算计他又该怎么办?
见她半晌说不出话,易北辰偏过脸仰视着那盏冉冉而升的孔明灯,黑眸却微微一黯:“我答应你,不会勉强你,但你至少给我个机会,让我们看天吧。”
叶轻仰头,星光作幕的穹空中,一盏透亮的孔明灯正悠悠地升向半空中,就像是藏在心底的小小的光,那样微弱那样遥远,却又那样真实。
不远处,树影婆娑的街道旁,静飕飕地停着一辆黑色的车,欧阳琛就坐在车里,车窗微降,只露出他一双染了冬霜似的黑瞳,以及那指间升起的袅袅烟雾。
看到这边的情景,老钟忍不住抬了抬鼻翼上的眼镜:“欧阳先生?”
欧阳琛低头,慢慢吸了口烟,许是咽气太浓呛、又或是他吸得太急了些,肺部燃起焦灼似的疼,逼得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老钟忙扭过来,关心地问他:“您没事吧?”
“走吧。”欧阳琛摆摆手,将脊背靠在座椅上,比月光更森白的脸上似匿着深深的落索和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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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的话:先检讨一下,可能是这两天对着电脑时间太长的原因,今天头特别特别疼,所以晚上回来睡了一觉,睡过了,然后就……这么晚才更。哎,最近心里也很郁闷,你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