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红色跑车里,周晋雅微闭起双眸靠在椅背上,孤独的烟圈一重重从指间冒出。
陪在她身旁的沈安妮深深看住她,过了好半晌,才唇角微扬:“晋雅,既然易北辰这么绝情,你又何必……”
“你懂什么!如果笼络不到易家,在爸爸眼里,我就是一个没有用的女儿了,”周晋雅蓦然睁看眼,神色忿忿地拍了拍旁边的猪皮座椅,“就连晋诺都混得风生水起,一旦他接掌首都分公司,将来远夏就是他的了。”
当初她在父亲面前夸下海口,谁料竟会马前失蹄,再一次输给这个突然降临的叶轻!
沈安妮雪眸微微一转,闪过一抹狡黠的光:“不到最后一步,你怎么知道你会输呢?”
“你什么意思?”周晋雅紧咬着贝齿,回头眯起秀美的长眸。
“记得吗?上次你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沈安妮笑了笑,将唇附在她的耳畔,眼中徐徐绽开一抹淡薄的恨意,“威逼利诱永远不是让男人对女人投降的最佳方法,同情和可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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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叶轻又回到海滨,到了地方后易北辰问她住在哪,她才恍然发现,那天走得太匆忙,自己竟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但她当然没法实话实说,只好撒谎说是租的房子到期了,易北辰则二话不说地拉她去自己在海滨暂住的公寓。公寓很宽敞,是两层的楼中楼,叶轻去过一次,虽然,那段记忆并不是很愉快。
易北辰把二楼腾给她,自己则住一楼。其实他也不常回来,好像最近龙腾的业务又忙起来了,一天到晚地呆在公司。
而叶轻呢,她缺了好几天的工作,老板为此非常生气。没办法,她只好一天连轴转地加班,常常是快到凌晨累得两眼乌青的回来。
那时候易北辰总会坐在沙发上一边打着瞌睡等她,一边指指桌上的饭,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算准了你这时候回来,刚给你热的饭,吃吧。”
算起来,这也是他们每天唯一的接触时间了。
虽然两个人都很忙,但每逢周末的时候易北辰总会停下来,开车带叶轻出去吹吹风放松一下。
上个周末大扫除,易北辰本想叫临时工来,叶轻却制止了,她总觉得自己在对方家里白吃白住特别过意不去,就主动申请做苦力。看她擦桌子拖地、打蜡忙得不亦乐乎,易北辰就跟着帮忙,说实话,他做饭是挺有一手的,可对干家务却是真正的一窍不通。
这不,还没走两步就他就伸出霸气的一脚,把地板上的水桶踢翻了。水泼洒在棕红色的木纹上凝成斑驳的污渍,让叶轻劳动成果一夜回到解放前,她气得要死,抡起手中的抹布就砸到易北辰的身上。易北辰一面笑着躲,一面伸手去拽她白藕般的手臂,想把那块脏兮兮的抹布抢过来,结果脚底打滑,扑通一声摔到冷硬的地板上。
叶轻吓了一跳,丢下抹布跑去看他有没有事,易北辰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里却闪过一抹坏坏的笑意,趁她不备将她翻身压倒。
叶轻怔怔地看住他,他的鼻翼就挨着自己的脸颊,他的呼吸就灼烧在自己的耳畔,那么轻,那么软,就和几年前一样。
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站起来,易北辰却蓦然将她的脸扳起来,并俯下身狠狠地吻她,仿佛拼尽所有的力气般,深深地吻住她,抱住她,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吻到最后,眼泪从腮颊上倏然而落,叶轻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抽泣着问:“北辰,我们还能回去吗?还能吗?”
泪是海水般的咸涩,滴滴淌进易北辰的唇间,浸得他的心都是酸的,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抱紧她,用自己的拥抱来回应一切。
这期间,叶轻在易北辰的陪同下去看过妈妈几次,令她意外的是,妈妈真的是在接受国外专家的治疗,而且肾衰竭的病情似乎好转了一些,至少换肾的期限长了。
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常常觉得心慌,她忘不了欧阳琛对自己的警告。
这个周末易北辰一大早就出门了,叶轻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翻看医学杂志,门铃却突然响了。
打开门一看,是易北辰的新秘书:“叶小姐,这是易总给你准备的礼服,他让您换好衣服后随我下楼,我领您去见他。”
秘书递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叶轻心里很奇怪,一面随手拆开了,一面漫不经心地问:“易先生有没有说,要带我去哪?”
拆到一半,手却蓦然顿住了,叶轻睁大了双眸,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了,却依旧禁不住要惊叹这件礼服的美。
“这个……”秘书是个挺年轻的女孩,听她这么问,眉眼一弯笑嘻嘻地推脱说,“易先生说,等您去了,自然就知道啦。”
开始叶轻还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约会,等她乘坐电梯到了北海望办公大楼的屋顶,才发现一切根本不是那么简单。
漆黑如墨的顶楼夜空,在她缓步踏入的刹那间,华光璀璨。
鳞次栉比的灯柱上,一盏盏金箔色的灯光芒通彻,繁华得如同一场浮生梦境。
灿若繁星的灯光下则聚集了衣香鬓影的各界名流,这其中有政府官员,有龙腾的合作伙伴,有易北辰的妈妈,甚至还有周晋雅,还好,欧阳琛不在。觥筹交错间,这些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叶轻的身上。
仿佛是做梦一般,隐隐猜到即将要发生什么,叶轻整个人都呆住了,瞠目结舌。
“今天是北海望新型旅游开发区的剪裁仪式,我们有请这次竞标的胜利者龙腾集团首席CEO易北辰先生讲几句话。”
长长的红地毯尽头,是一座水晶雕铸的华美舞台,易北辰就站在眉飞色舞的主持人身旁,身穿着手工定制的奢华礼服,庄重而成熟、斯文而有礼:“今天是北海望的好日子,是龙腾的好日子,也是我易北辰个人的好日子,就在今天,我想要鼓起勇气,去做一件我这辈子都梦想去做的事。”
在满堂的唏嘘声中,易北辰突然冲着叶轻弯腰,做了一个优雅地德国绅士礼。
“叶轻小姐,请您走上台来好吗?”
有温柔的风猎猎地吹拂着叶轻的丝质裙子,优优柔柔的,颤动着她的心弦:“北辰……”
她还在犯傻,很快,有一位司仪走过来领她上去,身侧,朱明翠也含笑推了推她:“叶小姐,北辰在等着你呢。”
一束明灿的追光灯打在她的身上,脚步仿佛不听使唤般地,飘飘忽忽地向前方的水晶台移动着,叶轻心跳得厉害。
一直耐心等到叶轻走上台,易北辰才牵起她的手,微笑转向大家:“我和叶轻小姐,从相识到相恋,已经有一千七百二十一天了,这期间,我们经历过分离、挣扎、痛苦,但好在现在已经雨过天晴。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想请各位来宾、以及亲友为我做个鉴证。”
蓦然间,悄静的夜空中传来“嘭”的一声闷响,叶轻下意识地抬起头,一朵璀璨硕大的烟花绽放在群星的身旁。
心跳也似在刹那间开出一朵花来,很快,又是一记轰响,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一朵一朵流光异彩的火花相继点缀在天鹅绒般的黑夜里。
烟火不息,穿梭如织,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拢在薄薄的光晕之中,照得繁华似梦。
叶轻仰起头看的目瞪口呆,她也是个女孩,不是不会做梦,而是快要忘记该怎样去做梦,可如今,易北辰恰到好处地给了一个甜美的梦。她几乎都要忘记甜美的滋味了。
“叶轻小姐。”
所有人都在仰望,身侧的男人却蓦地轻声唤她,带着鲜有的庄重。
叶轻诧然回头,易北辰已经单膝跪地,宽厚温暖的右手心里静静地握着一个精美的小盒子,紧接着“嘭”地一声,盒子开了,一只镶镂着粉钻精美指环便映入她的眼帘,令她几乎屏住呼吸。
易北辰的黑瞳明亮深沉,透着许从未有过的坚定和炙热:“我想用我的一生去保护你、给你幸福和温暖,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一辈子,我爱你叶轻,嫁给我好吗?”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恍然中叶轻什么也听不到了,只听到咚咚的心跳声,以及那晚跟陆荣则的对话——
“陆老师,北辰告诉我他的病已经治好了,我想问您,这种病,可以根治吗?”
“这个……不好说。从目前掌握的病例来看,这种病并非无法治愈,但是复发的危险也随时存在,而且,一旦复发了,病情会比以往更严重。所以……我说实话,根治的可能性不大,只能说尽量去维持,多活几年是几年。”
叶轻紧抿着唇,易北辰依旧在看她,他笑起来很好看,剑眉入鬓,墨瞳温柔,却让人忍不住心酸。
就这样看了许久,叶轻仰面,泪水倏然而下,北辰我的生命曾经黯然无光,却最终因你而照亮。如果爱你,只能有几年的时光,哪怕颠沛流离,哪怕生死相隔,这份标注限期的温暖我也要拼死留给你。
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稳稳伸出手,刚想去接戒指,却在手指触到那片冰凉的刹那,听到会场里突兀的一声响。
易北辰和她同时停下来,扭过头看向会场里,好像是一位到访的客人喝醉了酒,手一松把酒杯打碎在地上。此刻几个眼疾手快的服务员匆忙跑过去扶他,那个醉汉却猛然推开他们的手,抬起头恶狠狠地指向叶轻:“哟?我当是谁呢?刚才还不敢相信,现在凑近了才发觉,原来是叶轻你这个小婊/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