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蓦然间顿住了,透过模糊的视线,叶轻转眼看着其他的小星星,湖蓝、浅碧、明黄、柔粉、蕊白、橘橙、靛紫,无数璀璨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好似流光溢彩的梦境。
她深深呼吸,将这些难以触及的梦一一拆开了,才发觉那一张张细长缤纷的纸条上全都只写了三个字——“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这一句句我爱你,仿佛是来自上辈子的呼唤,穿过迢遥的时空,骤然出现在叶轻的面前。
她无所适从,更无法剖白,记忆找回了,可是该走的路呢?如果有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对易北辰说分手,可是老天是不会给任何人机会的,这些错失的年华,她该如何再走回去?还有那个死死压在胸口让她又爱又恨、心如死灰的男人,她又该如何割舍放下?
慢慢地蹲下来,叶轻将蜷缩在槐树墨绿色的阴翳里,双肩都因心口深重的疼痛而微微颤抖着,有滚烫的泪含在眼眶中,转了一圈又一圈,仿佛她此刻死死拧住的心。
“叶轻……”身后有人在唤她,声音那么轻,却又充满磁性,好似大提琴的细弦在颤。
叶轻柔肠百转,终于转过身,同时眼泪汹涌地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发生这么多事情,你从来都不肯告诉我?”
易北辰站在旭日初升的光影里,离她那么远,薄薄的光晕笼在他同样似乎能发出光的面庞上,让人瞧不出表情:“你都知道了。”
“是,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了,”叶轻抬起手背,胡乱擦了擦飞零不堪的眼泪,声音却因哭泣而变得嘶哑破败,“我知道你当年生了病,你明明是要去美国治疗的对不对?为什么要骗我说是去留学?为什么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我每次推开你的手,你都要那么顺从地离开?为什么你不骂醒我打醒我,告诉我我有多糊涂,居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一个这么好的男人?”
眼底有说不清的情愫在闪烁,易北辰紧紧抿着唇,半晌才走过来摸摸她乌黑柔软的发顶:“傻瓜,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心似被轻软的柔丝缕缕牵绊着,叶轻忽然想起什么,拉着他的手臂说:“四年前你得了那种病,那么现在呢?现在你还好不好?”
“不好。”易北辰深深看住她,同时伸手想拭去她眼角不断涌出的清泪。
仿佛被一盆凉水照头浇下,叶轻又惊又痛地抓紧他的手臂:“不好是什么意思?哪里不好?”
易北辰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如果我不好,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北辰……”耳畔轰然一声响,叶轻震惊地想要抬头看他。
易北辰却嗤地一笑,用力地将她按进自己温暖的胸膛:“傻瓜,如果我不好的话,又怎么会回来找你?我怎么可能那么自私,让你跟一个快要死的人在一起?”
仿佛是被老树的藤条一圈圈地紧绕着,叶轻的心被他弄得酸酸涩涩的,她想抬头却被他摁得那样用力,最终她颓在他怀里,哭得声堵气咽:“北辰,我配不上你。”
在北辰人生最黑暗的这几年,她不但没能好好陪伴他,反而还不知羞耻地作践着自己。她是被人玩弄而犹不自知的婊/子,北辰则永远是那个永远阳光善良只为她着想的大男孩。
但是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忘不了欧阳琛对自己的警告,也忘不了欧阳琛所说的那些恶毒的话。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阴谋,就这么被阴谋的巨网重重笼罩着,她根本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叶轻……”北辰只紧紧搂着她,握住她掌心的手指一根根地扣进她的指间,又倏然间收紧,哑声说着,“你又想推开我的手了是吗?这次我不会再离开,我要骂醒你打醒你,让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多么好的男人。”
“北辰……”胸口像被浇淋了热烫的辣油般,叶轻怔然地靠在他宽宽的肩上,呜咽着说,“对不起。”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知道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易北辰缓缓伸出手,将她缠绕在颈间的柔发一根根挑起,温柔地别在耳后,那温暖干燥的手指却倏然间顿住了。
叶轻止住哭声,怔然地仰起脸,发现他一双黑瞳正直直地盯着自己脖颈上的某处。她俯下头,下意识地抚上那片嫣红如桃花的肌肤,恍然意识到几天前的某个夜晚,欧阳琛则疯狂地吸吮着她的雪肌、蹂躏着她的筋骨。
心在刹那间冻僵住,犹若坠落七层地狱。叶轻推开易北辰,一步步地向后退,直到脊背抵到冰凉阴冷的墙面上,退无可退:“你也会嫌弃我吧?”
“有时候,就连我都会嫌弃我自己……”她侧过脸,两行清泪倏然落下,同时像只无助的小猫般将整个身子都蜷缩下来,纤细的手指一遍遍地揉搓着颈上那抹罪孽的红痕,“北辰,我已经脏了,彻彻底底地脏了,我再不是从前的叶轻,可你还是从前的北辰,我们都回不去了。”
易北辰的心似被狠狠地揪起,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冲过去,用力地攥住她的双臂:“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根本没有这个资格。无论你之前做过什么,起码你还能撑起一个家,起码你有勇气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说到底,你只是命不好。而我呢?我却连你都保护不了。”
他替叶轻擦着泪,她却越哭越厉害,仿佛从来没这么无助过:“不,你不懂,你不会明白我做过什么,更不会明白我有多脏。”
手顿了一下,易北辰漆黑的瞳孔突然收缩:“叶轻,知道吗?打从我知道你去那种地方上班,我就很担心你,真的很担心你。你可以不选择我,你可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但你不能就这样拿自己青春去赌博。可是我又能给你什么呢?看着别人在你身上烙下的印记,我只恨自己无能,居然连带你逃脱的资格都没有。”
“北辰……”
叶轻抬头,眼睛里又积满了泪水,终于在抱住他的那一刻,泪如雨下。
*************我是无下限的销魂分割线****************
那晚易北辰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卧室留给了叶轻。叶轻躺在床上辗转难寐,一双空洞的大眼睛整晚都盯着墙顶暗青色的天花板。
她还记得欧阳琛临走时对她说:“想让你妈妈活命,想让易北辰往后过得舒服一点,就要记得把你刚才听到的话,永远都烂进肚子里。”
妈妈……最近妈妈住院的事情,欧阳琛都一直有暗中打理的,起初她还以为欧阳琛是想帮她。难道说,他是想通过妈妈来控制自己吗?
越想越觉得害怕,她愕然地捂住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唇,只是一味地想,他究竟会对妈妈做什么?会对北辰做什么?
这一夜似乎分外难捱,早上叶轻的双眼已因失眠而肿得乌青,但她还是想着妈妈的事情。耐着性子等到医院上班,她给照看她妈妈的护士打了个电话,结果护士居然对她说,妈妈已经被人接出医院了!
叶轻的心倏然间暗沉下去,她迟疑着按下欧阳琛的号码,话筒那边却一直传来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这个结果更加肯定了她的想法,叶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直到易北辰看出端倪,她才唯唯诺诺地说:“我还要回海滨一趟,这次来得仓促,妈妈那边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去料理。”
易北辰低头思忖了一会儿,说:“好,先陪我回家一趟吧,之后我跟你一起去海滨。”
叶轻摇头:“去你家,这不太合适吧?”
易北辰十分坚持地说:“我们分手后,我妈也时常念叨你,让她见见你吧。”
汽车缓缓驶过熟悉的街道,时过境迁,叶轻却蓦然有一种昨日重现的滋味。到了易家后,管家微笑着打开了欧式镂花铁门,在看清叶轻的面容时,脸色却倏然间变了变。
但是很快,她又保持起微笑,似是提醒似的对易北辰说:“欧阳先生来了。”
心口突地一跳,叶轻的俏脸本能地僵硬下来,却听那边管家又匆匆低喃了一句:“周小姐也来了,带了好些礼物呢!”
叶轻蓦然向后退步,被北辰紧紧握住的手也下意识地向后挣脱着,此生此世,最不想看见的两个人,全都在那间屋子里了。
“别怕,”易北辰却将叶轻攥得更紧,同时伸出手臂轻揽在她的肩头,语带冰冷地说,“她来的正好。”
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易北辰拽进易家,叶轻就如同飘走在软软的云端,一想到即将面临的境况,她完全不知该如何自处。
“呦,辰辰你去哪了,怎么两天都没回来,打你手机也关机?晋雅都在屋里等你好久了,关于你们结婚的事情……”
易妈妈朱明翠看到易北辰进来,立马走上去迎接,脸上也缀满温蔼的笑容,然而话说到一半,却在叶轻走进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堆满礼物的客厅里,周晋雅霍然站起来,脸色青白得如同霜打的茄子。
只有欧阳琛始终波澜不惊地坐在沙发上,一手悠悠地持着雪茄,一手蓦地鸣起打火机。炙烈的火焰在苍白的指间燃起的刹那,那张俊朗冷毅的面庞就在明暗中反复交替着,冰冷、淡漠、麻木,犹若一根孤独的骨头,任谁也无法进入。
以为自己再不会因他而痛,见到他的这一刻,叶轻的心仍是紧绷起来,近乎皱缩般的痛着,素手也猛然一颤,却无法摆脱身侧的禁锢。
“妈,今天我带叶轻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易北辰紧握住她的手,一步步走近几乎落针可闻的客厅里,带着些许坚定,“我打算和叶轻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