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都这么晚了,怎么你来了也不跟我一声?”易北辰乍然看到欧阳琛,也觉得很奇怪,禁不住挑起眉头。
“早就来了,想跟你商量点事情,可是给你打电话却无法接通,只好在你家里等你一会儿。”欧阳琛口气淡淡地说着,幽深的双眼却有意无意地瞟向叶轻。
被这种带刺的目光盯视着,叶轻禁不住颤抖起来,这才发觉自己的情形是多么的狼狈。单薄的裙子湿皱皱地贴在肌肤上,犹在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渐渐地显露出胸前的春光,她下意识地垂首捂住,湿衣便贴得她更紧,那股子寒凉就这么直入骨间,连一颗心也跟着发冷发颤。
“不过,”欧阳琛面无表情地看着欲盖弥彰的叶轻,眼光倏然一转,瞟向自己的身后,“在屋里等你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叶轻心惊胆寒的抬眼看向欧阳琛,却讶然地发现自他身后款款走出一个女人的婀娜身影,而这个女人,竟然正是周晋雅!
原本她正在倒茶,此时手中的茶杯已一个不稳跌落在地上,轰然一声摔得五马分尸。
周晋雅向来最重视涵养,从小就学会了一套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饶是如此,此刻看到叶轻和易北辰手拖着手湿淋淋地一同走进来,仍是禁不住睁大了双目,一对凤眸里激怒得几乎能喷出火来。
身后的门还未关,走廊里的寒气便顺着风蓦然扑向叶轻的脊背,刺得她身子一抖。同时遇到欧阳琛和周晋雅,现在这个境况是叶轻无法预料到的,她是有口也说不清了,或许根本也无须辩解什么。
可是不知为何,单单只是面对着欧阳琛,她就觉得难堪至极,连带着雨中的空气都是闷闷的,呈现出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错觉。
终是压抑的受不了,她突然向后退一步想从易北辰的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紧紧地攥住了手腕。
诧异地抬眸,易北辰只是抓紧她的手一步步走进房间里,云淡风轻地说:“叶轻淋了雨,我带她回来换件衣服就走。”
他说着又转过脸对欧阳琛说:“不如,你在家里等我一会儿?”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周晋雅一眼,周晋雅忍不住后退一步,难以抑制的心痛一点点化作眼泪充盈至眼眶,却又迟迟不肯落下。
将眼前众人的景况尽收眼底,欧阳琛眼光似刀,意味深长地剜了叶轻一眼:“看样子你和叶小姐还有很多话要谈,我就不耽误你们谈心了,我明天再来找你。”
动作利朗地伸手拿起桌上的公文包,临走时他还嘲讽似地瞥向诧立一旁的周晋雅:“周小姐,想要见的人你都已经见到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周晋雅咬紧樱唇,直至咬出一片殷红,方恨恨地吐出这三个字,而后含着泪撞开叶轻的肩膀,径直冲出了大门。
“嘭——”的一声,门被重重地甩上,叶轻的心也跟着一震,这间房里就只剩下易北辰、欧阳琛他们三个人了。
易北辰大约是察觉到叶轻的尴尬,体贴地将自己挂在门边的西装套在她的双肩上,又将她悉心掩在自己身后,才抬眸对欧阳琛说:“她来做什么?”
当温暖的掌心划过自己颤栗的肌肤时,叶轻的心不由得一顿,恍然还是两年前的那个雨夜,欧阳琛脱下西装将她护在身后……
一切的一切,清晰得好似昨日,却又尖锐得如同千万根利刺,齐刷刷地落在她柔软的心口,逼得她几乎落下泪来。
欧阳琛却已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转向易北辰,唇角微弯,扯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讽刺笑意:“半夜三更来敲你的门,多半是投怀送抱,可惜开门的人却不是你。”
易北辰锁紧眉峰,浓黑的瞳孔里极快地闪过一抹怜恶交加的复杂情愫:“她还是不死心。”
越来越觉得自己留在这里进退维谷,叶轻下意识地抓紧身上的西装,垂下头低低地嗫嚅了一声:“北辰,我还是走吧。”
说完这句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过身,想要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
“该走的不是你,是我。”欧阳琛却伸出长臂按住她的肩膀,手指紧紧地握在她纤弱的肩胛骨,攥得指节都发了白,才俯下头将唇贴在她耳畔,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吐出,“玩的开心点。”
黑暗中,仿佛是谁将皮鞭一甩,啪的一声脆响,狠狠地抽在自己的心窝,叶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别开眼不去看他,五脏六腑却都牵连着抽/搐在一起,火辣辣地疼。
欧阳琛没再说什么,猛然松开她的肩,抢先一步开门而出,又是“嘭——”的一声,叶轻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还好门口有个高度挺趁手的鞋柜,让她艰难地支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她和欧阳琛明明已经再无瓜葛,可看到他那种眼神,听到他的那些话,她仍然会不可抑制地感到心痛?
难道说,还有什么难以割舍的东西是窝藏在自己心中却令她浑然不知的吗?
霎时间人都走完了,又剩下易北辰他们两个,气氛略显沉重,突出尴尬。
易北辰轻咳一声,为了打破僵局佯作无恙地拍拍叶轻的肩膀,向她指引方向:“浴室在里面左拐,你先洗个澡,我给你找件干净衣服。”
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关进浴室里,冲澡的时候叶轻心乱如麻,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她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放在浴缸旁边的手机蓦地嗡嗡响起来,叶轻伸长手臂抓过来一看,是一条匿名短信——
“你以为北辰还是从前的北辰吗?你错了,现在的北辰是个魔鬼,是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魔鬼,我奉劝你最好擦亮自己的双眼,省的将来后悔。
——周晋雅。”
不耐地删掉短信,把手机重新放回去,叶轻的心跳却没来由地急促起来,她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还有,她又怎会在半夜突然出现在北辰的家里,如果这是巧合,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还是说……他们平时就经常……
都说一个男人的浴室最容易出卖他的情事,叶轻下意识地懒懒抬眸,打量起这间整洁的浴室,发现里面并没有一丝半点的女性用品,一颗心莫名地倏然安落下来,看来他和周晋雅并不似外界相传的那般亲密。
关上水阀时,叶轻发现淡蓝色浴帘外有一张藤条圆椅子,那上面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件白色衬衣和一条男人穿的短裤。
难道在她洗澡的时候,易北辰刚刚进来过?脸色瞬间变得绯红,她明明锁了门呀?
很快她又觉悟过来,自己可真是笨,这是他家,他当然有每个房间的钥匙喽。
易北辰个子高,骨架大,他的衬衣套在叶轻身上空荡荡的差不多都可以当睡裙了,就连短裤也差不多跟长裤一个效果。叶轻红着脸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提起裤腿扁起至葱白的小腿肚上,才扭扭捏捏地走出来。
易北辰已在沙发上等了她多时了,此刻见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来,雪白的赤足踏在墨绿色的地毯上,犹如两朵破叶而出的纯美白莲,在温软灯火的映衬下,那嫣红的唇与颊交相生映着,仅仅是瞧着就令人怦然心动。
深深吸一口气稳住心底躁动的情愫,易北辰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忘记给她拿拖鞋,便匆忙从鞋柜里捞出一双男式拖鞋,递给她。
坐在沙发上跟坐针毡没什么区别,叶轻只觉得每一秒都特别难捱,向来最会调节气氛的易北辰也不知怎地一副凝重的神态,他从案几上的茶壶里倒出一杯茶递给叶轻:“喝吧,还是温的,暖暖身子别感冒了。”
叶轻低头“嗯”了一声,捧着茶杯放在唇沿慢腾腾地喝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轻,我……”易北辰转过头来看她,黑亮的瞳孔里闪过一抹炙热的黯然。
还来不及分辨他眼底的混浊色彩,眼前的视野却蓦然开始轻微地摇晃起来,叶轻微微蹙起眉,只觉得脑袋重得像装了一块千斤铁。
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她惊怕地攥紧身旁易北辰的手臂:“北辰……我好晕……”
“晕?”易北辰慌忙扶起她,眉头紧锁着好似愁云惨淡的青空,“怎么会头晕呢?真的是感冒了吗?”
叶轻吃力地摇摇头,眼前的世界像是被笼上一层薄薄的灰纱,朦朦胧胧地瞅不清底色:“这杯茶……”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叶轻看到易北辰垂首定定地凝视着手中的茶,接着黑色的浪潮倏然而至,直至淹没了所有声息。
晨曦中,窗外雷电交映,雨丝如针般萧然打落在窗扉上,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
叶轻被这轻伶的吵醒,揉着眼睛慢慢打开眼帘,这一觉睡得可真是沉,竟然一夜无梦,她怔忡地摸了摸自己发酸的肩胛,却愕然地发现自己竟一丝不挂。
心跳在倏然间停顿住,她记得……她记得她是在易北辰的临时公寓里,霍地坐起来转过身,她讶异地发现,躺在她枕畔的赫然就是易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