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人呐,都把心藏得太深,我是想不明白的,”萧宁叹口气,秀气的黑眸里透出迷茫,“可是你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现在为什么不去见她呢?”
“她不愿意见我,我就不会勉强,”易北辰抬眸深深凝视着那抹窈窕的身影消逝在街暮,“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套出这么重要的信息,但是她既然告诉了我,现在我与她贸然见面,只会连累她。不过,她还肯帮我,就是心里还有我,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回到我身边。”
不想打车,就慢慢地在路上散着步,叶轻心里很烦,最终还是控制不住,给欧阳琛打了电话。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顿了顿,又说,“我是说,沈安妮的事情。”
欧阳琛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稳和:“替你报仇。”
倏然间,叶轻愣住了,心里涌出莫名触动,没想到这件事真是他做的,更没想到的是——那晚在CLUB沈安妮打她耳光的事情,他竟还记得。
欧阳琛又问:“怎么,你不喜欢?”
“不,我很喜欢。”
沈安妮被撵出CLUB时的绝望呼喊似乎犹在耳畔,徒然觉得刺耳,叶轻微一闭眼,两年前自己被诬陷赶出学校的情景也同样历历在目。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她一人活该受苦。
叶轻深吸一口气,语气清淡,再没有任何情感:“以后,我会听你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满意为止。但是以后,我都不想再看见这个女人。”
两天后的公开招标中,周晋诺以高出龙腾三百万的价格,抢标成功,拿下凯旋广场商业街这块宝地。可是这个过程却并不顺利,甚至还万分艰辛。
易北辰就像预料到他的势在必行一般,竟然在竞标时,不顾风险地反复抬价,堪堪把凯旋广场炒到一个名不副实的天价上去。周晋诺明知吃了大亏,奈何父命在身,最终还是一咬牙拍下了这块地。
叶轻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感到不解,北辰明知这是个圈套,竟然还将计就计,他在赌什么?难道说,他终于还是妥协了?亦或者他有更大的谋划?
午后,有两个工人抬着一架盖着黑布的家具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少爷蹲在门口,狗仗人势地咆哮了好半天,终于把窝在叶轻怀里的小小也吵醒了。
小小就是欧阳琛养的另外一只红贵宾,母的,才一岁多一点儿,狗如其名,不同于少爷的飞扬跋扈,它小小的、怯怯的,永远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人瞧了心生怜爱。
有时候叶轻会产生一种错觉,小小就像自己似的整日里奴颜卑膝,而毫无疑问少爷就像欧阳琛,只不过欧阳琛不是少爷,他是大爷。
此刻小小循着少爷的叫声跑到楼下,叶轻也跟着追出去,恰巧看到欧阳琛从外面回来,衣冠楚楚地站在一架形似钢琴的物件旁边。
“拉开看看。”欧阳琛的黑瞳斜斜地瞥向覆在钢琴上的天鹅绒黑布,语气不像是邀请更像是命令。
叶轻奇怪地走到琴边,素手微扬,黑布下缓缓揭露出一片几近透明的水蓝色,她的手一顿,心也跟着怦怦跳动起来,并下意识地抬头看欧阳琛,他只是安静地微笑着,眸子里闪动着的明睿光芒似乎在印证她的猜测。
深吸一口气后,叶轻微咬樱唇,手腕一用力,黑布飘然落下,眼前的珍宝立即攥住她的所有视线。
这是一架名贵的水晶钢琴,基调是海水般的蓝色,从天空的淡蓝到蔚蓝的大海、再到靛蓝的晚夜,分分寸寸都流淌着明月般的透亮。
琴身是由细腻的冰桦木手工制成,素手轻抚间,纹理如冰湖上雪花般明亮鲜活,琴架的上端还镶着一颗漾然如海的水蓝宝石,在灯光的挥洒下反射出变幻的色彩。
叶轻只觉得自己像流连在蓝色的梦里,这架钢琴她简直太熟悉了,上次和欧阳琛去听一场音乐会,琴手用一架最新的白色水晶钢琴演奏。当诱人而温暖的音符从对方的指尖流淌而出时,她曾艳羡地赞了一句:“好漂亮的琴。”
当时欧阳琛说:“喜欢就给你买一架。”
这么贵重的礼物,她当然不敢收下,于是随口推脱说:“这种水晶钢琴都是卡瓦依牌子的,我比较喜欢施坦威,古朴高雅一些,而且这个颜色也不好,要是像大海一样的水蓝色,弹起来就像抚弄着海浪,每一个音符都漾出家和梦的感觉,那才是好呢。”
那时候欧阳琛还不以为然地讽刺她幼稚,可是现在摆在她眼前的这架钢琴,竟然真的是施坦威定制的,而且是独一无二的水蓝色。
叶轻不知道欧阳琛怎能神通广大地让施坦威定制出这架钢琴,她只是忽然觉得心虚,懵懵地问他:“为什么突然买钢琴?”
难道他是投其所好,特意为她买的?
“充门面的摆设而已,”漫不经心地应着她的话,欧阳琛的眸光停驻在漆亮如镜的钢琴上,“坐下来弹一首,试试音。”
不是不感动的,叶轻低头浅笑,也顾不上矜持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坐下来。白键是象牙石,一尘不染,黑键是黑檀木,如落入玉盘。这样细腻的质感她只在易北辰家感受过。
易北辰……他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而她算什么?她不过是一个轻如鸿毛的女人,她可以为他提供情报,他也可以利用这些情报去拿到自己所需,比如说……远夏更为丰厚的嫁妆。
想到这里,叶轻徒然心惊,十指也跟着发软,莫扎特的交响也渐渐失了谱调,商场如战场,他们谈笑用兵、刀刃相接,而她算什么?她有什么资格伤心难过?
早在三年前他们交错分离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彻底错过了,再不能、也不该有什么交集。
是的,再不能了。
叶轻雪亮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糊里糊涂地,竟信马由缰地弹起那首封尘在梦里的《以吻封缄》。旧时光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旧时光多好啊,却也只能是旧时光了。
欧阳琛坐在一旁静静地聆听着,慢慢地,却在音调变转的那一瞬笑容收起,眼底那抹罕见的温暖也一闪而逝,换作不易察觉的可怕焰火。倏然间,他站了起来,狭长的黑眸紧紧盯住叶轻苍白忧伤的脸,然后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冲动,快步地走近她。
叶轻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只是忽然之间,就被他横抱起来,往楼上的主卧里走去。
琴音在一声尖锐的扭曲中戛然而止,叶轻几乎是惊呼着看向他面无表情的俊脸,他黑沉的眼底同样没有半点波澜。
有时候,没有比有要更加可怕,因为你难以预料那看似平静的背后究竟隐着什么样的暴风疾雨。
“欧阳——”轻轻地唤他,叶轻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却分明感到自己的胆怯。
但是,任谁被这样杀气腾腾地抱起来,闯进卧室又被野蛮地丢到床上,都会觉得恐慌。虽然知道他最近越来越喜怒无常,可叶轻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转眼间就惹毛了他。
不容多想,她娇小的身子很快被欧阳琛抵在床上,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只是攥住她纤弱的肩,深深地凝着她,吐气中带著冰冷慑人的寒气,语调却平静到可怕:“告诉我,你心里在想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