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你说什么……”
叶轻徒然一惊,还来不及说什么,下巴已被人用力地扳起,紧接着有什么温热却炙烈的东西覆在自己的唇上,狠狠地撕磨,仿佛要将她的血和骨都一并吞进肚子里。
“北辰,你放手,你放手!”叶轻吓得不轻,她本能地挥起拳头去捶他的胸膛。可是易北辰却偏偏不放手,他像是一只永远也无法餍足的小兽,带着满心满肺的贪恋,去吸食她唇齿间的芬芳。
叶轻推不开他,只好用牙齿撕咬他的唇,咬到舌尖都泛起一股苦涩的铁锈味,连着心也跟着苦涩。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为什么要突然这样激烈地强吻自己?
“你爱上他了是吗?”也许是被啃噬的痛了,易北辰终于松开她的唇,他看着她,紧紧攥住她孱弱的肩膀,英挺的双眉都深深蹙起,“叶轻,你爱上他了是吗?”
“爱与不爱又能怎样!”叶轻被他问得急了,忍不住拼尽力气地推开他,一双水眸里雾光涔涔,仿佛是星光投影在波痕里,“我想跟你走的时候,你不肯要我,现在你怕我爱上他了,又后悔了是吗?”
胸口像被人狠狠捶了一拳,易北辰走上前握紧她的手,一字一句说的急切而诚恳:“我从来就没有说过不要你,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但是请你不要再呆在他身边了。”
“对不起,北辰,是我配不上你,”叶轻含泪拨落他的手,之后侧过脸,凝望着遥远的海岸线,“但是你说的对,我爱上他了,或者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爱,我只知道,除了他,我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人,除了他的身边,无论我再呆在哪里,都不会觉得开心。我这么说,你懂吗?”
易北辰心中大恸,他死死扳住叶轻柔弱的肩,剧烈的摇晃着,近乎是低吼:“不懂的是你!叶轻,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爱上他你只会受伤!”
心似被人狠狠划开了,暴露出里面斑驳的伤痕,叶轻积攒了好一会儿地勇气,才回头反问他:“爱上你我就不会受伤了吗?”
易北辰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一双俊美的眼瞳似乎被怒火吞噬:“叶轻……”
叶轻咬牙,想让自己镇定一点,眼泪却依旧不受控制地纷纷滚落:“北辰,我跟你,已经结束了,早在那年你去美国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至于欧阳琛,不管我跟他是个什么结局,这都是命定的,谁也搀和不了,谁也改变不了。”
她顿了顿,看到他神色里深沉的痛,只觉眼睛似被什么刺了一下,不由得垂下来睫毛,深深呼吸,把一些沉重的东西全都挤压进身体里又用力地倾吐出来:“就像你说的,我怀孕了,孩子是他的。他爱这个孩子,我也是,只要有这个孩子在,就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
易北辰的神情倏然僵住了,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似有道不尽的痛楚在游荡,让人瞧了心疼。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他会担心的。”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叶轻微抿了抿唇,打开车门,转身想要下车。她不能再多看他一眼,也不能再多停留一秒,她怕她会不忍心。
但如果忍不下心,狠不下情,她和他,都将陷入这纠缠纵横的丝丝情网中,苦苦不得挣脱。
然而,脚步踏下的瞬间,易北辰却执着地拽住她的手腕,他什么都没说,又仿佛有千言万语。无言的沉默中,叶轻心里的伤口似乎再度裂开了,还被人撒了一把细碎的盐,她疼着,痛着,忍着,却不得不再度推开他的手。
这次易北辰没有再挽留她,指尖擦过的刹那,叶轻深吸一口气,扶着小腹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眼泪,却犹如清泉般汹涌地奔流而出,浸湿了双颊,也浸湿了她的心,她顾不得擦,只是麻木地向前走着,边走边在心中默默的叹:
“北辰,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只有这样,只有我们彻底断了,欧阳琛才有可能放过你,你也才有可能拥抱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辈子,我们曾经情深如许,奈何又缘浅如斯。忘了我吧,忘了我你还是那个阳光下最英俊粲然的男子,你会有温柔的妻子,健康的孩子,幸福的家庭,哪怕这个家里不再有我。
“但是,请你一定要忘了我,一定一定要忘了我!”
易北辰看着倒车镜里叶轻渐行渐远的背影,渐渐地双眼通红,蓦地,他狠狠一头撞在方向盘上。伴随着耳畔尖锐而冗长的鸣笛声,他的拳头一寸寸地握紧,心也跟着紧紧地绞在一起——“叶轻,我该怎么告诉你,这世上有太多残酷的东西,都可以把你们分开,等到那一天,要是等到那一天,你又该怎么办?”
回家的时候欧阳琛不在,朱管家说他去了外地,要晚两天再回来,叶轻点头说知道了,独自一人走上二楼房间。
躺在床上,眼看着天光一点点黯淡下来,她忽然止不住眼泪,可岚走了,北辰也走了,在她荒草丛生的生命里,就只剩下妈妈、孩子,和欧阳琛了。
上苍,如果你还是仁慈的,即便你还是残忍的,也请您务必要仁慈一点,哪怕你只仁慈这一回,也要请你,让她守住这三个在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人。从此一家人,一条心,再也不分开。
欧阳琛不在的这两天,海滨城发生了许多事情,其中最轰动的,莫过于远夏高层被频频揭发各种丑闻——逃税、行贿、甚至走私、买凶杀人,这桩桩件件混杂在一起,简直是罄竹难书、令人咂舌。
由于媒体的推波助澜,此事在民间流传甚广,对海滨城的房地产业甚至政府形象都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据说,还有人向中央递交了一封长达五十八页的匿名检举信,中央对这件事极其重视,甚至专门派出专案调查组,协同纪检、监察、海关、公安、检察、法院、金融、税务等部门协同办理此案。
一夜之间,各大新闻媒体铺天盖地都报告此事,远夏股票跌停,公司大楼被查封围堵,与行贿案件有所关联的官员、公职人员皆被革职调查,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而周百雄则对一众罪行全盘否认,他声称如果没有证据这些就都是莫须有的中伤。但是远夏数年来在业界中强取豪夺惯了,早已四面树敌。墙倒众人推,在这个特殊时期,业界同行非但无一人帮远夏,明里暗里还都放了不少冷箭。
现如今,只要证据确凿,坐实他的罪,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离临盆还有两个星期,上午欧阳琛打来电话,说晚上会回海滨陪叶轻,让叶轻先自己去医院做例行检查,然后回家收拾收拾东西,最后一周的时候好搬去医院的高级病房里待产。
叶轻听他的话,下午乖乖去做了检查,胎儿的身体状况良好,她也很放心。回家的时候她看到车库里多了辆车,知道是欧阳琛回来了,一颗心也跟着雀跃,迫不及待地跑上楼去找他。
推开二楼卧室的门,里面黑涔涔的,没有一丝声息,莫名的,叶轻忽然觉得忐忑。她走进去,按开门口的灯,明亮的光无孔不入地耀满整间屋子,里面却没有人。
“欧阳?”
叶轻将脑袋探向隔间叫了两声,没有人回应,她觉得奇怪,就把包顺手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再往前走两步时,她却发现玫瑰色的床旗上竟整整齐齐地摆着十几张照片。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慌忙走过去,把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地捡起来,一颗心也咚地一声犹如沉入冰封千尺的湖底。
这些照片……
这些照片竟全都是她和易北辰相拥相吻的画面!
可是这些照片,又怎么会在这里?欧阳琛呢?他是不是全都已经看到了?
“很精彩吧?”
蓦地,身后传来一记近乎阴诡的笑,叶轻本能地回过头,在看清欧阳琛的面容时,手却不由得一抖,掌心里的照片也如纸蝴蝶般散落了一地。
但她却不敢弯腰去捡,她只是觉得冷,彻骨彻心的冷,一寸寸的冷吞噬着她,缠绕着她,逼得她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欧阳琛却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他低头,随手捡起两张照片,只是其中一张上她微笑的脸庞,冷眸轻挑着说:“怎么每次你和他在一起时,都笑得这么灿烂,嗯?”
叶轻怔然地看住他,拼命地想说些什么却偏偏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觉得心脏都快要冻僵掉了。
完了,全完了,她看得出来,他并不相信自己。
“分别的时候还流了泪,”欧阳琛神情漠然地抽出下面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她正黯然垂泪,看起来伤心极了,他突然唇角一扯,扭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住她,“依依不舍是吗?”
“欧阳……”叶轻心里一慌,伸手去夺他手里的照片,欧阳琛却一松手,照片如同断了线的纸鸢残破地飘落。在她的心底,好像也有什么东西跟着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