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香菱准备了些膳食,准备去大理寺一趟,陵慕轩忙起来不要命的性格,定是顾不上用膳的,而且密函。她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上才安心。
马车内,闭目养神半晌的苏酥抬头看了一眼神游天外的香菱,在她头上嘣脆敲了一下,“你最近没去烟雨斋,怎么,是不是不喜欢江云卿了?”
香菱甩开她的手,嘟囔道:“说什么呢,我才没有喜欢他。”
苏酥听她这口气明显不承认,眉一皱,直接掰过香菱藏在角落里的头,盯着她道:“香菱,喜欢一个人不是件丢人的事,趁着年华正好,你应该大胆的去跟他说啊!”
“苏酥!你羞不羞,不许再说了。”被戳中了女儿家心事,香菱瞪大眼,满脸红霞。
马车行至大理寺门口,苏酥掀开布帘跳下马车,朝香菱摆手一笑:“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去一趟烟雨斋看看你的江公子吧。”
香菱看着她蹦蹦跳跳消失在大理寺门口,笑了起来,有些无奈,她虽在王府得王爷王妃庇佑,可追根究底,还是个有奴籍的低贱婢女,江云卿是何等清风霁月般的人物,她想都不敢想。
大理寺毕竟是皇家署地,门口的石狮子气派威武,戒备森严,后院虽冷清却也干净雅致,行过回廊,苏酥远远看见园中木椅上背对而坐的男子,宽肩窄腰,遗世独立,脚步顿了顿,迟疑片刻才走上前,还未等她开口,轻笑声已然响起。
“是苏小王妃吧,早就听说你的名号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苏酥看着一旁转身言笑的男子,微微一怔。
眼前男子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
“你是…”
那人恭敬行礼道:“我叫洛川,是你家王爷大理寺的同僚,也是好友。”
苏酥也福了福身回礼道:“是洛大人啊,大人还未用膳吧,我带了许多,不如一起…”
“他不饿。”不知何时起身的陵慕轩笑着走至苏酥身边,温润如玉,眼底一片清朗。
洛川不满的撇了撇嘴,调笑道:“是,我不配饿,我很知趣的,就不在此打扰你们浓情蜜意了。”
待洛川走远,陵慕轩拉着苏酥来至饭厅,陵慕轩满面笑意的打开食盒,挑眉问道:“怎么今日,突然关心起夫君膳食来了?”
苏酥低头不语,只从袖间拿出一封折叠的密函,“这是有人半夜递到府上的,送来不到一天,北冥渊便来辞行,我怀疑…”
“北冥渊!”不等苏酥说完,陵慕轩脸色一变,低声喝道:“他来做什么,暗卫呢?临风是怎么做事的!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别紧张,也不怪临风和暗卫,他的武功高深莫测,不带手下只身混进王府对他来说易如反掌。”苏酥将一只手搭在陵慕轩肩上轻声安抚道。
陵慕轩的神色复又转为平和,“你没事就好,你说他是来…辞行?”
苏酥点头“是,他还说…”苏酥神情犹豫更加激起了陵慕轩的好奇心。
“他说什么?”
“说要邀我一起回北境,给我封个北境皇后当当。”后半句苏酥说的嘻嘻哈哈,倒是把陵慕轩逗的薄唇一勾笑起来。
“那你怎么说?”陵慕轩挑眉反问道。
略一沉思,只见她眼睛滴溜溜乱转,上前笑颜如花的一把勾住陵慕轩的脖子凑近,“我啊,我就说我舍不得王爷,王爷这么好看,就是拿皇后的位子来也不换。”
他悄悄地伸出手臂,把她圈进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眼神晶亮得恍若闪烁的星辰,她顿觉脸上一阵燥热,心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想逃开却发现自己早已被他牢牢捆住,还没来得及开口,温热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哎哟,我可什么都没看见。”洛川的声音从门边不合时宜的响起,“我就想来看看你们用完膳没有,若不小心撞破王爷好事啊。”
苏酥慌乱的跳开一边,羞红的脸颊一直蔓延至耳后,陵慕轩抬眸淡淡的看向洛川,一字一顿的缓缓开口:“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
洛川赶忙递上本册子,神情严肃道“之前我查到这个死者张文皓啊,虽死于北冥渊之手,但曾跟礼部侍郎有过私交,我猜想,铁矿的事情,相府会不会也多多少少的参与了一些。”
陵慕轩上前一步,将密函递给他,“你且先看看这个。”
洛川小心的展开泛黄的纸张,读了不到半夜,便惊讶的合不拢嘴:“这!这是!相府的行贿记录!你哪来的?”
陵慕轩眼神瞥向一旁脸颊绯红的苏酥,洛川当即捂着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你…你们!你们夫妇俩也太厉害了,一个查线索,一个搜情报。那个,小王妃娘娘,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大理寺?”
苏酥被夸的不好意思,只得讪讪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对查案没兴趣的…”
“这份证据非常关键,我现在得马上去交给我们大理寺卿,那个你们,继续你们刚才的事…我不打扰了…”洛川调笑着说完,便一溜烟的跑走了。
听到洛川的话,苏酥觉得脸又有些发烫,一时间不敢看陵慕轩的眼睛,只得把脸瞥向一边,没话找话道:“这个洛川,怎么从没听王爷提过,可信吗?”
陵慕轩兀自坐下继续用膳,闻言道:“他是我在大理寺多年的同僚,更是深交好友,此人刚直不阿,是个为民为国的好官。”
“洛川…”苏酥念叨着名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道:“那他跟洛昔燕是什么关系?”
听到她这么问,陵慕轩思索片刻,“他也算是洛昔燕的远方堂兄吧,不过太远了,就算当年洛家满门入狱,都攀扯不到他。”
“那是够远的了。”苏酥感叹道。
洛川将密函跟所查证据一并交由大理寺卿,大理寺卿连夜入宫交给了陛下御判。陛下知晓此时后勃然大怒,当即下旨责令将相爷禁足府中,待大理寺查清事情原委再行决议。
丞相牵连北境在东陵私开铁矿一事,很快传开,朝中霎时间风云突变,丞相一派党羽匆匆投靠陵慕轩,底下门生也消失殆尽,若跟相府牵扯太深的干脆就把罪行尽数推给相府,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 ,明哲保身最为重要 。
从丧子,至叛国,昔日东陵无二,门庭若市的相府霎时间无人问津,就连气派巍峨的相府大门,也是紧闭着,一派风雨中飘零的惨淡模样。
听闻丞相听到圣旨时当场便晕厥过去,一夜之间像老了十岁,不顾管家的阻拦,第二天一早便执意下床来到儿子的灵堂。
张文皓尸骨未凉,死的不明不白,还未沉冤昭雪 ,家中便突遭此变故,不得已要继续停灵家中,多日不得入土为安。
伸出一双苍老如枯枝般的手,颤巍巍的一下一下抚摸着棺椁外层,脸上老泪纵横,口中念念有词:“儿啊,为父对不起你,一直对你无暇管教,才叫你走了错路,你虽被人利用,可也铸成大错,我为官几十载,试问还从未做过危害东陵之事,可如今你却…罢了罢了,只当是子债父还,你且等我一等,为父马上就来。”
说罢,便提着一口气,用力撞向面前的棺椁,只听一声闷响,身子便已软软倒下。
“相爷!”等被打发到门口的小厮,听到声响冲进来时,丞相已是躺倒在地,满头满脸的鲜血,头上磕了个大洞,正从里面汩汩的流出鲜血。
小厮急得大叫,叫来了管家,管家忙去试探鼻息,随即无力的瘫倒,说了句:“相爷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