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远离乡镇,屋顶已经破了个大洞,沿着往下只有一条小溪,白雪透过那洞口落在佛像上。
长青睡在佛像后面,身上盖着厚厚的稻草,她嘴唇冻得发紫,我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又烧起来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有火,有吃食。
我们的干粮已经吃的差不多,硬撑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看着包裹中的火折子,一咬牙,往小溪方向跑。
儿时我在宫中性子顽劣,三天两头总要闹出些事端来,不是掏了父皇精心饲养的鱼就是捅了那蹴鞠般大的马蜂窝。
没曾想,小时的顽劣能在现在派上用场。
我利用溪边的粗木棒,将结冰的溪面凿开个洞,趴在一边静静观察着。
听到动静,我小心翼翼蹲起,双手握紧木棍做出投射动作,看到那鱼儿现身,我眼疾手快将木棍尖端快速射下。
扑通几道水声响过,木棍上一条鱼儿痛苦挣扎,我乐的笑出了声。
忙不迭时的朝回赶,快到破庙,我先传出声,忍不住对长青分享这久违的喜悦:“长青,我去捉鱼了!没想到时过这么久,我身姿依旧……”
我迈步进去,笑还挂在嘴边,看清当下面临的时局后,那笑渐渐冷下。
“哟!又来了一个美妞儿,看来我们哥儿几个真的碰上好运了!”
几个身着破烂的人摩拳擦掌,一双双眼睛在这昏暗的破庙中闪着精光。
长青不知何时起身,她面上虚弱,脚上无力,此时手中握着我给她的短匕。
她见我回来,步子朝我这边移。
我见她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将她护在身后,虚声问:“可还有力气跑?”
长青明白我的意思,她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随后坚定的点了点头,回:“能!”
我盘算着如何将我们的胜算拉得更大些。
身为皇室之子,除精读四书五经还需掌握弓箭骑射。
宫中时,父皇并未因我是女子就疏于管教,反更加督促,若此时我有一把弓箭在手,百步穿杨平定这几个小贼不在话下。
近身肉搏,不是我的强项。
我思索之际,那几人已扑上前来。
他们个个面目狰狞,双目兴奋。
我拉着长青,在那几人身形中来回闪躲,我算着他们追的方向弯弯绕绕的跑,一时把他们几人弄得不清方向昏了头脑,几人生生撞在一起。
就这时,我冲着长青厉声道:“跑!”
长青没有犹豫,她奋力朝外面跑,我抱起放在门边的几根竹竿,朝追来的人扔去,将火折子吹燃,扔在那一地的稻草上。
做完这些我来不及顾及其他,扯开腿拼了命朝外跑。
听着身后的叫骂,我头也不回。
长青身上有伤,力气也没有多少,我不过片刻就追赶上她,我抓过她的手,不敢回头去看,带着她不顾一切的往前。
我跑的太急,心下太慌,长青的步子追赶不上,一个不留神,踩在石子上崴了脚。
她脸色苍白,长青想要起身继续跑,却刚刚站起又摔下去。
我上前就要扶她,被她厉声喝住:“你别过来!”
她从未如此过,长青眼中坚毅,那眼眶里满是泪花,可嘴上没有半分退让:“你现在就走!快跑!”
我鼻尖一酸,立在原地,口中喃喃着:“我们已在佛祖面前立誓,不论富贵,生死与共。”
长青蓦地哭出了声,她生气又无奈:“您怎么就这么倔!奴婢的命一点都不值钱,算是奴婢求您了,您走吧……”
长青背后,那几人逃出火圈,身上还冒着青烟,一路骂骂咧咧手上拿着木棍往这边跑。
我喘着粗气,看着长青,看着她身后正追上来的人,我忽的内心静下。
就是再来一回,我也不后悔我的决定。
我走上前,跪在地上,抱着长青,嘴边笑开:“长青,我说过,今后不论富贵,我们生死与共。你知道的,我向来说到做到。”
长青用尽全力的推我,打我,她从未这么失态,她哭的眼泪鼻涕浑在一起,我屹立不动,始终抱着她。
她似乎妥协了,哭声慢慢散去,伸出手搂着我的腰,轻轻唤了一声:“阿姐。”
我应着她,摸着她的头,轻声道:“阿姐在,阿姐保护你。”
那几个混混已追上来,看着我和长青如亡命鸳鸯,带头的口中大骂:“妈的狗娘们儿,真是给脸不要脸!
差点把老子烧死!
一会儿看老子让你们哭都哭不出来!”
“把她们俩给我拉开!”
他一声令下,周围的几人就要上前拉我和长青。
我神色一冷,不留痕迹拿过长青手中的短匕,在他们伸手靠近之际猛的朝他们袭去。
就近的那人手掌被划出一条深口,顿时血流不止,我满脸厌恶:“别用你们的脏手碰我!”
那男人被激怒,口中说的话更是不堪入耳,我一手抱着长青,一手和他们僵持。
我大燕儿女,生前绝不受辱!
我已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在他们跨步上前之际,我将手中短匕放在脖间。
忽的一道黑影闪过,我手上吃痛,短匕被踢在一边,长青哭着检查我颈上的伤,而那几个混混,不过眨眼之间,已经躺在地上咿呀叫唤着起不了身。
我下意识护住长青,警惕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他眉目清秀,长发束冠,一身书生气,唯一与之不相匹配的,是腰间佩了一把长剑。
现下他双手负在身后,笑脸盈盈对着那群混混开玩笑:“怎的,还舍不得走?”
混混欺软怕硬,许是看出眼前这人不好惹,恶狠狠的瞪了我两眼,落下句:“算你走运!”
灰溜溜的跑了。
那剑客转过身来,笑脸看我,伸出手来,话中打趣:“起来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