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径直起身,略过贵人的手,将长青扶起,对着那剑客端端正正行了个礼,道:“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长青瞧见我行的礼,唇边掩不住的笑意,也模仿我的样子,规规矩矩的朝那人道谢。
我心下叹息,现下改名换姓,与过往一切都要脱离才好,我只会行大燕宫礼,此番若想隐藏身份,必然不能将宫中礼数显露,只得胡乱作揖道谢。
侠客笑着看我,重新将手背在身后,不知怎的,他一双清明透亮的眼睛,没由让我觉着,这人似乎将我隐藏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
我也鬼使阴差的移开视线,不去对上他那双眼。
这视线一移,正巧看见不知何时落在地上的令牌。
我蹲下身去捡,查看那令牌有无损伤。
然下刻,手中的东西荡然无存,我蹙眉,抬眸就见那东西已经落在侠客手中。
他脸上的笑意受尽,眉间皱紧,像换了个人,但他再抬起眼时,面上又重新换上笑意。
他两指挂着木牌上的细绳,在手中连转好几个圈,一脸戏谑问我:“这个东西,你手上怎么会有?”
出门在外,防人之人不可无,哪怕眼前这人刚刚才救过我,我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我面色不改说着谎:“我和小妹在一个死人身上捡的,觉得可以换些银钱,就留下了。”
侠客的神色蓦地十分怪异,像是想笑,但又不得不憋住,片刻后,他爽朗的笑声响彻这一片。
他提着气高深莫测说着:“据我所知,那人可不是轻易死掉的类型。”
我神色一敛,脱口而出:“您认识他?”话出口才觉暴露之前的谎话,又噤着嘴不再出声。
侠客没回答我的话,我感受到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许久,那视线并非恶意,反而,更像是一种好奇。
半响后他的声音徐徐传来,像是对我们说的,又似在自述:“我来的路上听闻,大燕长公主死在羌国边境,是羌国流寇所杀,死前受尽凌辱。
燕帝震怒,觉得羌国欺人太甚,欲向景国借兵。”
“羌国的皇帝已年暮,死前不想引起纷争,想做点好事,便将大燕公主的尸体送回去,那燕帝看到长姐的尸体,听说关在殿内好几天。”
“这两天闹着要给长公主大办后事,羌国和景国的人都受邀请前往参加。”
侠客别有深意的看着我,笑道:“这长公主可真是好命,生前有活菩萨之名,死后三国参加她的奠礼。”
长青在我身旁脸色铁青,她袖下拳头已然握紧。
我面色不改,笑着应着:“是啊,只可惜红颜薄命。”
侠客笑了笑,将令牌递过来,朗声:“姑娘,你我有缘,朝三国境外的流沙镇去吧,靠着这令牌或许有条出路。”
我说不出这样的感觉,这人明明看着就是拥有江湖心的文弱书生,可看他言行,看他那双透亮的眼睛,我无端从心底生出一抹恐惧,就像一眼,他就能洞悉有关我所有一切一般。
就是方才那番话,我都觉得是他在提醒我,指引我,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人总是不要太聪明的好,这是我在宫中学到的道理。
我伸手接过令牌,再次和他道谢。
仅一眨眼间,这个活脱脱的人就消失在我眼前,我心下更为惊恐,这人,绝非善类!
长青也吓了一跳,她说着同我心中一样的猜测:“公主,这人是不是知道我们是谁?”
我抿唇,将令牌收好,牵着她转身朝前走。
“走吧,知不知道都和我们没关系了,我们已经和过去无关了。”
长青一瘸一拐的慢慢走着,听了我的话,点点头,笑了。
三国都在为“长公主的死”动荡,原本我和长青准备去景国,现在看来,是不能去了。
我握着那木牌想了一整夜,如果流沙镇真的是我开始的地方,我脑中忽的想起那个一身黑鳞甲的男人,想起他那日说的最后一句话:“活下去,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
若那是万劫不复之地,那我也认了。
我同长青说了想法,她一贯支持我,现下却有些捉摸不定。
“流沙镇不归三国管辖,那里鱼目混珠,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他们才不管什么礼法人情,公主,去了就是以身犯险啊!”
我知道长青说的在理,但在有些事上,我分外执拗,“长青,若是这点我就怕了,我拿什么去找燕越复仇?
这样整日躲躲藏藏,又是我们想要的吗?”
长青听此不说话了,待第二日我起来时,发现她已经在收拾我们的盘缠。
我瞬间像孩童一般跑过去抱她,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就知道我的好长青,对我最好了。”
有了破庙的事敲了警钟,我和长青到一个小镇上,将身上值钱的东西悉数变卖,女装换成男装,长发用破布挽起,人中贴了假胡子。
我们看着对方已然变成瘦瘦小小的男人,都止不住的发笑。
单单这样还不够,没有防身的东西,我和长青再遇危险,也只能如同前两次般,束手无策。
我和长青兵分两路,她去添置干粮,我去找置办兵器的地方,镇子不大,沿途问了几个村民,便找到地方。
铁器门外,锤子与铁相碰穿出“叮叮”的声音,旁边火炉烧的正旺,明明身处寒冬,那老板却一身短袖,衣物已被汗液浸透。
我在门口探着头,没有急着去惊扰,我细细看着这个小棚屋内的东西,长剑短刀,飞镖长枪,大有流星锤,小至尖锐利器,琳琅满目数不尽数。
我看的热血沸腾之际,听到老板问话:“小伙子需要点什么吗?”
我转过身,看到老板一手铁锤,一手火钳,一脸的汗珠似被雨水冲刷过,我脸上扬笑,回:“想麻烦老板帮我造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