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了他新的身份,她的男宠。那时她方十三,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他那是妄想着,就这样一辈子陪在她身边。可是她对他太好了,好到他忘记了自己原来只是个奴隶,忘了她会嫁人......
两年后,皇室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般封了她郡主的身份,她十五,正是嫁人的年纪,她和魏家的大公子走的越来越近,近到那天她对他说:“你往后的身份我都帮你安排好了,姜家在青州有个庄子,离这儿远是远了些,但是清净,那儿我都交代好了,你快些动身吧。”
上身檀色团花上衫,下身绯红色撒花长裙绣芙蓉的少女,腰间系着一条水芙色金线绣边的腰带,衬的少女的腰更是不盈一握,纤细娇媚。
姜盼合走进一步,道:“当然,若是阿初有别的想法,想去别处,大可与我说了,银钱自是会给足了你,不会亏待了你的。”
阿初是他那时的名字,在见到她之前的名字,娇娇怕他换了新名字不习惯,便一直那么叫他了。
小姑娘头上簪着一支蝴蝶簪子,几根金线上坠着数颗米粒大小的珍珠,随着小她的动作阵阵颤动,栩栩如生,显得小姑娘的容貌明媚动人,可那张让他迷恋的红唇里吐出的字却让他通体发凉。
他声音哑的厉害,“是奴哪里伺候的不好吗,求小姐不要赶奴走。”
他白着一张脸,眼眶却是红的,一双眼睛就那么看着她,楚楚可怜,恍若她犯了天大的错。
往常只要他这么看着他,她就会心软的,没有什么事会不应他的,可今日却......
“我要成亲了,你留在这里不合适。”她背过了身,没有看他,话说的让他心口发疼。
“你,早做准备吧。”
话落她便就离开了。
他站在原地,僵直的立了好久,久到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了,他慢吞吞的走到桌边,步伐踉跄,身形狼狈,跌坐在凳子上。
她赶他走,她不要他了,她要成亲了,和别人,她和魏家公子越来越近,却离他越来越远......
霍狄躺在床上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随着少女离开的背影逐渐从脑海中淡去,渐渐平缓下来。
娇娇,这一次,没有人能把你夺走!
一夜好眠,翌日清晨。
玉菱玉苏进了姜盼合的闺房,打算为姜盼合梳洗打扮,却发现房间里不止一个人!
“寒尽!你怎么在小姐闺房!”
十岁的少年单膝跪在床边,低着身子将浅粉色的绣花鞋套在坐在床边的小女孩的脚上。女孩的小手抚在唇边,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
“尽来伺候小姐起身。”穿好鞋,霍狄站起了身,扶着床上的女孩起了身,准备换衣裳。
玉苏一看,慌忙走上前来,“小姐,奴婢伺候您更衣吧,玉菱,快将水端进来。”
玉菱这才反应过来,怎们能让男子伺候小姐起身呢,虽说现下年纪尚小,但男女七岁不同席,何况这寒尽已经十岁了。
玉菱玉苏两人上前像往常一样伺候姜盼合梳洗。霍狄看着,神色在二人看不到的地方阴鸷而冷峻。
他倒是忘了,在他来之前一直是这两个丫头伺候娇娇的,哼,现在他来了,哪还用的上旁人。
他走上前,取了毛巾,替姜盼合细细擦干净手上的水,动作温柔,不紧不慢。
“小姐,往后这些活交给尽可好。”他低着头,神色温柔,看着矮了他一头的小姑娘淡淡道。
小姑娘仰着头,眨着一双大眼睛,叹了口气说:“阿尽,你是我的伴读,不需要做这些的。”
姜盼合眼看着自己说完这话,面前的人,眸中的光彩暗了下来,嘴角一直挂着的笑也不见了,蔫头耷脑的,如果他有两只耳朵的话,现在也一定是耷拉着挂在脑袋旁边。
姜盼合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可是她的起居一直是玉苏玉菱伺候的呀。
姜盼合正在纠结的时候,面前的人突然跪了下来,神情悲戚,“奴生来就是伺候人的,小姐救了奴,往后便是奴活着的唯一意义,奴自小被人教着伺候人,从未有人教过奴旁的,奴不知自己这样的人还能做什么,还会做什么,奴求小姐成全。”
玉苏玉菱看着这人要死要活的模样,有些呆愣,这人......好生疯魔。
姜盼合也愣住了,她不明白,一个被救的人不应该努力循着光的方向,拼了一身的气力迎阳生存嘛,怎会有人甘于滞留原处呢。
她当然不会明白,她就是他唯一的那束光,唯一的迎阳花。
姜盼合看着身前跪着的人,纠结了半晌还是觉得不太合适,正准备开口拒绝,只见眼前的人抬起了头,脸色苍白,眼眶发红,一双眼睛恍若含泪一般就那么看着她,楚楚可怜.....姜盼合嘴里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他也好可怜的,除了伺候别人,没有人教过他旁的,磕磕绊绊长这么大,如今好容易找到她这么个好主子,不如先把他带在身边伺候着,她会教他好多东西。
“那好吧。”姜盼合有些无奈的道。
玉菱玉苏此时看看那个少年可怜巴巴的样子,再看看自家小姐无奈的神情,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词:狐狸精!
姜盼合看着小少年在自己说完这话之后猛然迸发的笑,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对了。
霍狄眸中神色明灭,笑意深深,娇娇小时候可比长大后好骗多了,这样傻乎乎的娇娇,他可要看好了,不能让别的野男人骗走了。却不知自己就是别人眼中的野男人。
吃饱喝足,阳光正好,今日是上学堂的日子,姜盼合派人知会了自家爹爹一声,便带着自己的小伴读上了马车。
“阿尽,我说过了,往后你是我的伴读,今日先陪我熟悉熟悉环境。”姜盼合懒洋洋的伏在桌子上,抬着脸看着他说道。
小姑娘仰着一张脸,脸上带着婴儿肥,瞧着软软糯糯的,眉间的小朱砂和一张小嘴呼应着,红彤彤的,像熟透的石榴,发上簪着两朵珠花,初见来日娇美。
“尽都听小姐的。”他就那样看着眼前的人,就觉得这辈子这般看着她就知足了。
姜盼合觉得他不能这样下去,整个人温温顺顺,可就是太温顺了,没了主见可不好。
“阿尽,你有什么愿望吗。”姜盼合打算从这里入手,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或许他实现了愿望心里会松快一些,不再每天这样活的规规矩矩,很累的。
她看着他的小姑娘,她的娇娇惯来是心疼他的。
“尽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离开那个火坑,现在小姐已经将尽救离了火海,小姐于尽便是最重要的人。”
“除了这个,阿尽你就没有别的特别想要的东西吗?”姜盼合很好奇,她是姜王爷唯一的女儿,自小便是捧着宠着,身边围着的人都是求着她的,从来用不到她去求别人,她很好奇,这个从小身处在最底端的人会求她什么呢?
“尽只想一直陪在小姐身边。”霍狄看着她,脸上一贯挂着温顺的笑。
看着这样的寒尽,姜盼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罢了,这十年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
姜盼合呆呆地盯着霍狄看了半晌,心下思绪烦乱,那枚扳指她已经还给了他,但是没见他戴过,他说扳指是他的,可是如果扳指是他的,梦里那个手上戴着扳指的人又是谁,那个人为什么会给她这么熟悉又奇怪的感觉呢?
自从做了那个梦,她似乎就有了一个执念,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你那枚扳指为何没有戴着?”姜盼合纠结了半晌还是决定问出来。
霍狄有些疑惑,她问这个做什么,似乎娇娇自从第一眼见到这个扳指就对它很感兴趣。昨日娇娇会那么容易的买下他似乎就是因为这枚扳指,他本以为使计让娇娇看到他受欺负会引起娇娇的注意,却没想到,他以为娇娇前世冷眼看人间疾苦的性子是后天养成的,却不知这小妮子打小就和没心没肺,没打算理他。
他只好将扳指丢到了小姑娘脚下,本以为要费一番力气,甚至都想好了,实在不行就把脸上的灰尘擦擦,让娇娇看见这张脸,娇娇前世就爱他这张脸,或许两世都要靠着一张脸才能引起娇娇的注意。
他没想到的是,姜盼合居然在看到扳指后就那么简单的将他带了回来。
“小姐喜欢这枚扳指?”霍狄一边从衣襟里将穿了绳子挂在脖颈上的扳指拿了出来。
这枚扳指是他日后能够认回外祖家的关键,娇娇怎么这么关注这只扳指?
“没有,我只是好奇,你身上怎么会有这样贵重的一只扳指呢,更何况,既然你有这样一只扳指,又怎么至于一直委身做一个奴隶呢?”姜盼合更好奇的是这枚扳指是谁给他的,以他之前的身份是买不起这样一枚扳指的。
“这扳指奴自小便带在身上的,奴幼年时娘亲留给奴的,被卖之后,奴一直藏着,小姐若是喜欢,奴,奴便送了小姐了。”霍狄这话倒也不假,这的确是他娘亲给他的,前世他也是凭着这枚扳指才被外祖家的人发现,领了回去,也才能坐到那个位子上。
只是等他强大到可以庇护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