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征抱着喻纤缘赶到圣阎阁,随手制住了一个小厮,从他口中逼问出了喻化尘的下落。
那时的圣阎阁并未名声大振,同样不似如今这般守卫森严。所以以他的武功,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阻拦。
根据那人提供的线路,他们很快便来到了喻化成的住处。
隔着纸窗,他看见屋中有人影在晃动,心中的恨意瞬间又涌了上来。他咬了咬牙,平复了一下情绪,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先要到解药,没有什么比阿缘更重要。
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子,她睡着那样安静,根本看不出身中剧毒的痛苦。
他的心中忽然一痛,她本就该是这样一个天真纯情的女子,过着安宁幸福的生活。可是她却被卷进了阴谋,在这场本该属于男人的斗争之间,成了牺牲品。
“阿缘,让我来帮你了结这一切。哪怕你恨我也好,今后我们一起回鬼骨山,再也不问世事。”他解下她腰间的佩剑,紧紧握在手中。然后在她额上印下了一个吻,将她轻轻地放在一旁的花丛中。
四周静得可怕,他走到门前,脚步轻得没有一点声音。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去杀一个人,那时他虽然已经精通唐门的毒药,但却从未亲手杀过人。而幼时,父亲也只教过他轻功身法。所以他平日里从不佩剑,也就未曾用过。
对他来说,毒物便是最好的武器。若他想杀什么人,只用驱使一只藏于袖中的虫子即可。这样看来,厚重的冷兵器也就显得格外累赘。
然而也许是第一次杀人,也许是为了他所爱的女子。这一次,他决定用剑。
因为只有这样,才算得上是亲手。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目光越来越冷。
旁人看了或许会以为是在犹豫,可他知道,这短暂的片刻,让他积蓄了遇到阿缘以来的所以的愤怒。
一次次地看着她躲在无人的地方,压低声音哭泣。他的双拳紧握着,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之中,鲜血淋淋。然而他只能看着,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那样浓烈的恨。他们所受的一切折磨,如今总算到了偿还的时刻。
“喻化尘!”
他一声怒喝,瞬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劲气。房门也无法承受这种压力,“砰”地一下震裂成许多碎片,四面飞溅。
屋中的中年男子大惊,情急之中,首先快速地拿起桌上的长剑,接着才看向门口。
此刻的唐征,完全不似平日里的优雅淡然。他的目光比千年的寒冰还要冷上几分,浑身上下透着浓厚的杀气,宛如来自地狱的嗜血恶魔。
喻化尘只看了他一眼,就心中一凉,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抑。但他毕竟习武多年,内功根底雄厚,很快便稳住了心神,用江湖上一贯的客套话问道:“阁下是何人?忽临敝阁不知所谓何事?”
而对方忽然爆发一阵冷笑,让人不禁毛骨悚然,然后他盯着喻化尘,用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怎么?喻阁主不是处心积虑秀要取我性命吗?这么快就不认得了?”
“你。。。。。。你是。。。。。。”
“没错!我就是唐征!”
他冷冷回答道,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他脸上瞬间生出的惊惧,难以置信地说:“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
就像在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中,老鼠被抓住后,往往会经受一翻玩弄。直到猫玩腻了,才会把它吃掉。现在,他们就仿佛是在玩这样的游戏一般。唐征不会立刻出手,因为他还没有得到他要的东西。
于是,他开口说道:“解药给我!”
听到这句话,喻化尘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他身上。几经确定,发现他并没有中毒。正当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切地追问道:“阿缘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唐征看着他脸上的担忧,确是父母对子女的真切关怀。
阿缘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得知女儿命悬一线,他或许会立刻拿出解药。他可以有很多方法,慢慢逼他把解药拿出来,可她已经不能再等了。所以他带着一丝期望,开口说道:“你若还当她是你的女儿,就快拿出解药来。”
“你说什么?阿缘怎么会中毒!”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很多,带着些许愤怒,脸上的肌肉也因震惊而微微抽动了几下。可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平息了面部表情,换上一副哀伤,叹道:“傻孩子,你怎么可以动情呢?”
听到他的话,唐征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但却并没有因此分神。他用冰冷强硬的语气,重复了一次:“把解药给我。”
气氛瞬间僵持起来,时间在损耗,她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流逝。
喻化尘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然而他的脑中,正在飞快地权衡计划着。
自接任阁主之位以来,他也经历过许多凶险万分的时刻。所以他很清楚,能力的高低有时候并不能完全决定胜负,况且这次他面对的,是唐门门主唐征。
唐门向来以毒药暗器闻名江湖,近几年来在毒药方面的威名更胜从前。
唐征十四岁继任门主之时,就在制毒、用毒方面颇有造诣。而今在位三年,实力更不容小觑。
原本他没有丝毫胜算,唐门毒物的厉害,他还是有所耳闻。对方可以仅凭一只小小的虫子,消无声息地置人于死地。
若要逃跑,成功的几率还是很低。因为在武功方面,唐征唯一修习过的便是轻功。
“把解药给我!”
唐征的声音第三次响起,带着威严,根本不容人拒绝。
一滴汗从脸上划过,他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平生所遇最厉害的敌人。稳住了心中不安和畏惧,保持冷静,他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他想要得到的,远远不止。
于是,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喻化尘忽然笑了起来,开口说道:“想要解药,用血络弑星沉的配方和解药,还有你的命来换。”
血络弑星沉在唐门毒药中排行第一,由第三任门主唐轩所制,历来也只有门主知道其配方和解药。此种毒物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不但能使人身中剧毒,还可以寄宿在其肉体之中,并通过多种途径进入周边人的身体中。直到血肉完全腐烂的那一日,否则你将一直成为它的宿主。
局势本已万分紧急,千钧一发。他的话无疑是火上焦油。
然而他在赌,以自己的性命,赌他对阿缘的情谊。输了自是无话可说,可若赢了,不光可以保住自己,还能为圣阎阁和他换来一个光明的前程。
这是他一生最大的一个赌局,筹码已经抛出,只等对方揭晓结果。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不念骨肉亲情的人。看着亲生女儿误中自己下给别人的剧毒,他心中何尝没有万分悲痛。可是他只能狠下心来,因为他别无选择。
为了不让唐征有任何活命的机会,一开始准备的,便是一种无药可解的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