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一直向前方延伸着,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有一种窒息和压抑在她体内扩散着,同样是看不见底的黑暗,不同的是此刻走在这条路上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感到害怕,那是自入阁以来,从未有过的情绪。
原来在她的心底,是那样畏惧孤独。所以要不惜一切地抓住一点光亮,哪怕用最残忍的方法。但是她所谓的残忍,永远都不会对别人。飞蛾扑火,无奈焚身成灰,为的就是能触及到那瞬间的温暖。
然而无论心中有多么渴望,只要还置身于凡世之中,就注定无法实现。
空气变得有些沉闷,寂静的地道中,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她感到有些窒息,伸手扯下了掩面的丝绢,才感觉到呼吸顺畅了一些。
将丝绢握在手中,触手的柔软,让她忍不住想起那个城府极深的男子。
方才他们本一同在地道中前行,可不一会儿,却走到一个岔路口上。他的地图上没有提到过这个路口,大概是他姐姐本人只知道这个密道的位置,却没有真正走过。
鬼骨山不同于别处,稍有不慎,就会命丧于此。一时之间,二人也无从选择。
最后,喻庭夕想到一个不得已的办法。就是他们二人各走一条路,等走到尽头之后便原路返回,于岔路口重新汇合。
这个方法虽然十分危险,却也是最好的选择。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心境,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做出了选择,也不再多顾忌。
人们在做很多重要的决定之前,总是在不断地权衡利弊。然而考虑周全固然重要,但是思虑的太多,就会适得其反,使人犹豫不决,患得患失。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往往都会抱憾终身。
所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便同样可以用来说明这个道理。
前面忽然有东西拦住了她的去路,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道石门。
崔芸潇隐约闻到一丝香气,好像是梨花的味道。可想到身处之地,就立刻屏住呼吸,直到重新戴上丝绢为止。虽然不知这气味是否有毒,但至少她已经可以确定一点,这石门后是有路的,否则也不会有香味传出。
于是借着火光,她开始在石门附近仔细寻找着机关。因为如此巨大的一块石头,并非以常人之力能轻易挪动。
果然,在石门的右下角有一块松土,而四周显然都是石壁。挖开一看,才发现里面埋着一个铜环,铜环的下端似乎还拴着什么东西。
她放下长剑,紧握住铜环,往外一拉。只听“轰”的一声,石门缓缓向右移开。原本以为要用很大的力气,却不料如此轻易。
梨花的香气扑鼻而来,只是比刚才要浓郁很多。
崔芸潇捡起地上的长剑,以一种平日里最习惯的姿势抱在胸前,便于随时拔出。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里面是一间宽阔的石室。室中十分空敞,只有北面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张一尺来高的石床。它顶端的土层裂开,冒出一棵树延伸到地底的枝干,树根相互交织着包裹成蝉蛹的模样,恰好落在了石床上。
眼前出现的一切,都透露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息。她总觉得树根中包裹着什么东西,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然看见西面的墙上挂着一副画卷。
走近一看才发现画的是一个女子。她坐在溪水边,一双玉足全部没在水中。只见她望向画者的位置,面色微红,透着娇羞。她的相貌虽算不上绝色,但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的柔情,让人感到格外的舒适。
画的右上角,还有一行小字。
“弱水流,伊人眸。愿取一瓢,与卿长相守。”
字迹雄浑有力,应该是出自男子之手。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心中不由得一紧。那纵横交错的树根中包裹着的,也许就是这画中的女子,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墓室。
这画中之人与唐门一定有着不寻常的关系,甚至可能还与唐征有关,但她究竟是什么人呢?
崔芸潇只觉得她的眉目看上去十分眼熟,似乎在何处曾见到过,却一时记不起来。然而想到这里乃是唐门的禁地鬼骨山,便觉得眼前的一切显得越发不寻常,必须尽快离开才行。
整个墓室约有七尺来高,可除了她进来时的那个石门之外,四面都是石壁,没有其它的出口。
她抬起头,发现顶端的石壁上还有一个用石头密封着的出口。
仔细找寻过后,才在石床的右下角发现了一个块凸出的菱形浮雕。用力一按,便凹陷了进去。接着又是“轰”的一声,原先进入的石门忽然关闭。而就在它闭合的瞬间,顶端石壁上的出口也随即打开,一道光柱透了进来。
“糟了!”她心里暗叫不好,这下就无法原路返回,与喻庭夕汇合。
如今石门已闭,况且刚才除了石床上的浮雕外,也没再发现其它机关,显然已经无法再将它开启。然而这里实在是太过诡异,也不益久留。
思索片刻之后,她终于施展身法,从室顶的洞口一跃而出。
眼前顿时一片光亮,她才发现已置身于半山腰上。
在洞口的不远处,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梨树。雪白的梨花落了一地,开得甚好。原来她刚才闻到的香气,全都由此而来。
树下立着的一座坟墓,也证实了刚才石室的确是墓室。仔细一看,墓碑上刻着一行字:
“爱妻喻纤缘之墓。”
崔芸潇大惊,墓中的女子姓喻,难道就是他口中的姐姐。这墓碑究竟是唐门中的何人所立,而她又究竟是谁的妻子,又为何会以那样的方式下葬。
看着这棵梨树,她突然发觉如今早已经过了梨花盛开的时节。
可她还不急多想,一阵笛声响起,似乎在召唤什么。而就在一曲结束之后,山林间好似回应一般,发出了恐怖的“嘶嘶”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大规模地向山顶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