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鬼骨山升起一轮明月。没有了浓雾的覆盖,一切都变得透亮起来,清晰可见山脚下出现了两个人影。
“果然散开了……看来唐征的命数将尽。”他淡淡说着,轮廓分明的脸上划过一丝冷冷的笑。
他拿出两张丝绢,将其中一张递给身边抱着长剑沉默不语的女子,叮嘱道“这绢纱用药水浸泡过两日,虽然毒雾已散,但仍不可大意。”
说完将丝绢系好,遮住了口鼻。
崔芸潇没有说话,放下手中沉重的长剑,也像他一样系好丝绢遮住口鼻。
为了不引起休息,他们将随行的马匹栓在了山脚的树丛中。
她跟在喻庭身后,却丝毫不敢大意。
不一会儿,面前出现了一片藤蔓覆盖的土地。他停了下来,示意她后退。
只见他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根树枝,简单挥舞了几下,竟如同手握利剑一般迅速将其全部斩断。
地上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阴气逼人。
他捡起几根形状规整、大小相近的枯枝,撕下一块衣襟绑成一个火把。然后又拿出火折,将他点燃,率先跳进洞中。
地洞中瞬间亮了起来,这才看清洞中是一条宽阔的密道。
往前一望,一片漆黑,看不清通往何处。但也隐约感觉得到是在向山顶延伸。
喻庭夕示意她下来,但同时也看见了她眼中的疑惑。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地道中,火光闪烁,人影朦胧。她静静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视线有些模糊。
他和她又何尝不是一样的人,守着自己的执着,孤单地前行。
为了继承父业,将圣阎阁发扬光大。他也不得不去做那些不喜欢的事,甚至很多时候,会厌恶那样的自己。也是因为这样,他过早地承担起了一切,失去了很多同龄人的快乐。
与他相比,自己算是幸福的。因为至少她还有小荷,还有儿时的一段快乐回忆。
“潇儿。”他突然开口唤了她一声,声音回荡在地道中,格外幽远。崔芸潇愣了一下,只听他继续说道,“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密道吗?”
心思被看破让她略微有些局促,但也没有否认地说了声“是”。
他忽然不说话了,让跟在他身后的女子感到不安。而片刻沉默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因为姐姐,我唯一的姐姐,用性命换得唐门的秘密,最后也死在了唐征手中。”
崔芸潇心中一惊,她从来也没听说过他还有一个姐姐,也没想到他与唐门之间还有这样的恩怨。
仿佛是猜中了她的心思一般,他接着说道:“你一定也不知道她的存在,因为知道的人都已死于陈擎的那场叛乱中。原本这将会是永远的秘密。”
当年那场叛乱她不是没有听说过,阁主失踪,稚子年幼。副阁主陈擎名为暂代,等到阁主的独子成人后再让他继任,实际上暗地培养心腹,扩充自己在阁中的势力。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个一向软弱的少年既然隐忍了多年,暗地里韬光养晦,一举便夺回了阁主之位。
她抱着长剑的双手不觉紧了紧,感到他看似平静的话语背后,藏着看不见的杀意。只听她警觉地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要报仇,让唐征尝到胜于我百倍的痛,而只有你能帮我。”
他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字句冰冷锋利。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她知道上面写着的,一定是恨。
密道还在向前延伸着,不知还有多远。她的人生也是如此,不知前路。
此时鬼骨山上,唐征正用婆箩籽喂养着五色盅母。
他整理草药之际,唐玉满脸失落地走了进来,却也行礼如常。
“还是没有吗?”他淡淡说问道,似乎早已预料到一样。
唐玉有些不甘心,疑惑地说道:“奇怪,我不可能记错地方,梵陀之青明明放在那里,怎么可能找不到。”
他没有抬头,似不经意般说道:“少了这种药草,五色盅母也无法炼制。”
“看来只有再回去一趟了。”唐玉有些无奈,但目前也没有其它办法,“门主,我现在就去,五日之内一定回来。”
唐征点了点头,算是同意,然后淡淡说道:“不急,盅母还要再用药物喂上十日。”
一得到许可,她便简单行了个礼,立即退出房间。心里只想着今早归来,也就对他后面说的那句话恍若未闻。
她离开之后,唐征依旧埋头做着手中的事儿,好像她从未来过一般。
如果一切可以回到起点,让他再重新选择一次。那么他倒希望,在她的世界里,自己真的从未来过。
“玉儿,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