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芸潇站在这座破旧的木屋前,不知为何,竟止不住流出了泪来。
“这里就是南山,也是一切故事的开端。”唐征的话在她耳边响起,言语之中夹杂着说不出的惆怅之意。
仿佛是深埋于心底的一段往事,一个连接着过去的纽带。终于在此刻,又被他重新从记忆之中挖掘了出来。
而对崔芸潇来说,这里又有些另外一种与他全然不同的意义。
“芸儿离开了唐门三年,甘愿跟着崔迹去四处流浪。那三年我派去的人几乎找遍了大街小巷,也不见他们二人的行踪。直到芸儿去世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三年他们一直躲在这里。”说到这里,唐征忽然苦笑一声,神情之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只可惜我从未想过要回到这里,就像从未期望过要回到过去一样。倘若没有芸儿临终前的那一封信,恐怕此生我都不会有机会来踏足这里一步。”
一阵风从他身边抚过,让原本复杂的心绪又开始变得更加凌乱起来。
待一切波动全都停止了之后,他的话又再度在略带微凉的空气中响起:“或许从一开始,芸儿便已猜到了我的心思,所以她才会选择和崔迹一同在这里躲了三年。”
气氛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过了许久,崔芸潇才又突然开口,淡淡说道: “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唐征沉默了片刻,仿佛从记忆之中艰难的挖掘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回答道:“我找到芸儿的时候,她便已经死了,就连我这个做哥哥也没能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最后听崔迹说,芸儿是死于难产。”
“难产。。。。。。”她默念着这两个人,顿时忍不住泪流满面,“原来娘的死,全是因为我和妹妹。”
“妹妹?你还有一个妹妹?”唐征面露惊异之色,更多的还是一份喜悦,“原来芸儿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儿。”
然而崔芸潇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和妹妹并不是双胞胎姐妹,虽然为一母所生,可我们的相貌却并非一模一样。就连性情也有很大的差异。”
“那又如何,只要是芸儿的女儿,就都是我唐门的人,也都是我的亲人。”
听了他的话,崔芸潇的神色却反而黯淡了几分:“可是舅舅,我们的出生却夺走了娘亲的性命。难过这些年来,父亲总是对我们不冷不热。或许正因为如此,他对我们才是既爱又恨。”
“潇儿。。。。。。”唐征叹了一口气,轻声唤了她一句,语气之中蕴含了说不出的感慨,最终还是柔声说道,“虽然我并不喜欢崔迹,可他也毕竟是你的父亲,是芸儿最爱的人。因此即便他拐带我妹妹私逃,即便当年我找到了他们,也同样会放过他。”
崔芸潇沉默,内心的感触顿时向她迎面扑来,如同浪潮一般汹涌澎湃,让她一时间竞也不知改说些什么。只听唐征又接着开口说道:“那是因为即便再恨,我也不愿让芸儿伤心。我们体内流淌着相同的血脉,从出生那刻便已注定的牵连是我们所无从改变的,就像你父亲一样。表面虽然冷漠,可他的心里终究还是爱你们。”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眼泪又再度开始在崔芸潇的脸上肆意纵横。她想起父亲坠落山崖的一瞬间,望向她的最后一个眼神,那其中分明有说不尽的关怀与爱意。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强烈的悲伤,眼泪又止不住开始泛滥起来。
她忍不住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她本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是今日却流了这么泪,仿佛比她已走过的这十多年岁月所流过的泪还要多。
“潇儿,你妹妹现在在哪里?”唐征忽然开口问道,将她瞬间从悲痛之中拉回了几分。
然而当崔芸潇开口回答,说得却是另一件事:“妹妹比我少四岁,名字只和我只差一个字,我名潇她名荷。我们从小便是由父亲养大,对母亲的一切都毫无所知。”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忽然又黯淡了下来,就连语气中也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情绪:“当年圣阎阁的人找到我们的时候,父亲坠崖身亡,而我则被带回了阁中。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小荷当时躲在立柜之中,因此也就没有被他们发现。所以她可以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不会像我一样,双手沾满了鲜血。”
“或许沾染在双手上的血迹,即便是用一辈子也无法洗清。可是只要能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人,无论哪怕是浑身沾满了鲜血,也同样是无怨无悔。”唐征淡淡的说道,表面上是在向她述说,实际上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崔芸潇点点头,全然认同他的话,因为他们同样那样拼尽全力的去守护着那份纯洁,守护者那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对于唐征的话,她能如此深刻的感同身受:“所以就算是活在血腥与杀戮之中,我也要尽全力保护小荷。让她可以像其他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平静安宁的度过自己的一生。”
“没错,我也曾那么努力的去保护芸儿和阿缘。只可惜老天总爱夺走你所在意的一切,你越是重视珍惜,便越容易失去。”
听着他的话,崔芸潇忽然叹了口气,仿佛低声呓语一般淡淡呢喃道:“正是因为太过珍惜,所以才会那么轻易便失去。。。。。。”
她静静的说着,一阵微风忽然间吹拂而过。
掠起她耳边散落的鬓发,拂过着这里的每一片土地,每一个过去的影子。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的心是如此的宁静,仿佛已全然置身于人世的喧嚣之外,一切纷争早已与她毫无关系。
这一刻,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让她顿时有种敢于面对一切的勇气。只听她忽然开口,仿佛在宣告着某种誓言一般,对唐征说道:“舅舅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小荷。有我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