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言兆沉默的走在这条路上,身后跟着的是同样沉默不语的奉芝。
洛州刺使府本就守卫森严,做常人等根本无法踏进其三尺范围之内,再加上他所暂居的还是位于府邸中心的内院,其守卫程度更是与皇宫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然而越是这样的地方,就越是格外冷清,有种让人不禁开始紧张的诡谧气氛。
即便如此,他的脚步也依旧清晰沉稳,听不出丝毫的不安与慌乱。
哪怕他此刻的真正心境,并非向外表所示的那样淡然自若,仿佛什么都已经不在意了一般。
只是危险向来都潜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等待着时机突然扑袭,让人无从防备。
“公子,马上就要到了,要不还是属下代替你前去吧?”这时奉芝忽然开口,言语中带着些许试探。
“不用了。”仇言兆淡淡说道,语气虽然十分平静,但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一种坚决,“诸鹤在我手下已经很久了,不管怎么说我也应该亲自去看看他。”
“公子宅心任厚,可倘若他真是那个神秘黑衣人,那岂不是让公子也陷入了危险之境?”
沉默片刻,仇言兆又再度开口说道:“奉芝,在你心里是否也真的相信诸鹤就是那个黑衣人?”
“公子的意思是?”
“你们同属我门下,虽各千秋,但说到底终究也一起并肩作战了这么久,彼此的品行和底细难道就真的全然不知吗?。”说完这句话之后,仇言兆忽然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奉芝你应该明白,至始至终我都不愿怀疑诸鹤,只是这诸多的疑点全都指向了他,让人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属下明白。”奉芝淡淡说道,语气虽有些冰冷坚硬,却又不失恭敬,“一切并非我们所愿,都是局势与立场所逼。”
仇言兆忽然又再度陷入了沉默,这个世上又有多少敌人是真正身负着血海深仇,更多的不过是被立场所迫。就像他与吕凉一样,曾经的深爱化作如今的刻骨铭心的恨,全都因为立场不同而已。
心中忽然泛起了一丝苦涩,她就仿佛是他心中永远不会痊愈的一道疤。每想一次,便如同撕下结痂,顿时鲜血淋淋。
无论重复多少次愈合的过程也都是如此,疼痛丝毫不会因此而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片刻的出神,让他双眸中的光芒也随之一同黯淡了下来,过了许久他才再度开口说道:“放他一条生路,无论他是不是那个黑衣人都不要取其性命。”
“可是公子,斩草不除根,这样下去恐怕今后会后患无穷啊!”
他虽这么说,可没想到的是仇言兆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决定,格外坚决的说道:“按照我说的去做便是,剩下的不用操心,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承担。”
奉芝沉默了片刻,而当他再度开口之时,却并没有想方设法的去说服对方放弃这个决定,而是顺从的说道:“属下明白!定会遵照公子的吩咐做事。”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诸鹤的门前,仇言兆很自然的停下了脚步,而奉芝也随即上前,伸出手叩响了面前的木门。
没过多久,屋中便传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谁啊!”
“是我。”奉芝淡淡的回应了一句,然而仅停顿了片刻,他又开口补充道,“还有公子。”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听到了公子二字,屋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等到又动静再度响起之时,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推开,而开门的也正是诸鹤本人。
只见他虽穿戴整齐,但脸上却是暗淡无光,不见半分平日里的风采。
看到他的第一眼,仇言兆也不着急着进屋,而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如此看来,你当真是病得不轻啊!奉芝,你马上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来这里。”
奉芝刚要领命,没想到的是诸鹤却忽然开口,制止了他:“不必了,我的病恐怕并非是寻常大夫可以治愈得了的。”
“这话是何意?”仇言兆依旧皱着眉头,十分不解的问道。
然而诸鹤却并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反倒开口说道:“公子走了这么久,还是先进屋休息休息吧!”
听着他的话,仇言兆虽依旧保持着沉默,但也没有拒绝他的邀请,随同奉芝走进了屋中。
刚一踏入屋中,一股阴冷之气随即铺天盖地的袭来,仿佛瞬间坠入了冰窖一般。
还未等仇言兆开口,奉芝便皱了皱眉头,率先问道:“这儿怎么这么冷?而且还阴森森的,根本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诸鹤冷“哼”一声,也不与他多做计较,而是对着仇言兆,一五一十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其实这一次我并非得了什么怪病,而是练功的时候不小心误入了歧途,才导致了经脉运转混乱。”
“这便是习武之人所常说的走火入魔吗?”奉芝忍不住开口问道,诸鹤虽回答了他的话,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只说给仇言兆一人听一般,“倘若我当真走火入魔,那轻者则是这身武功白费,重者则是七窍流血而死。而现在,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是险些入魔而已。”
仇言兆点了点头,等他再度开口之时已经转变了话题:“你可知周衍如今身受重伤,正在我的住处秘密医治。”
“什么时候的事?周衍武功这般高强,谁又能轻易伤得了他?”听到他的话后,诸鹤果然一脸的震惊,脸上的毫不知情也并不像是故意假装出的一般,“究竟是怎么样的厉害人物才能伤得了他。。。。。。”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是微不可闻,存在这样一个拥有此等武功的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撼。
而仇言兆也毫不含义,竟一五一十的将那晚的经过告诉了他,顺带还说了周衍的伤势。
在听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诸鹤的脸上除了震惊之外,也不见有任务其它的神色。
似乎是因为没有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异样,就在说完这些话之后,仇言兆端起桌上的杯子,作势要饮一口杯中的茶水。可是就在端起杯子的一瞬间,他却故意一松手,让整杯茶完全洒在了对方的右腿上。
看到他这么做,奉芝便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说了一句“小心烫”,语毕二话不说的撕下了诸鹤右腿上的衣物。
“干什么!”诸鹤虽对他的行为有些不解和厌恶,但这杯茶终究是公子失手泼到了他的腿上,因此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么烫的茶水留在衣物中,若不赶快撕毁,你的右腿很快便会被烫掉皮。”
“是我大意了。”仇言兆望了他微微有些红肿的右腿一眼,脸上有些许的愧疚。
见他如此,诸鹤也没有再多多质问什么,只是十分平淡的说道:“公子不必在意,不过是小小的烫伤而已。”
仇言兆没有再说话,而他的目光已经完全停留在了对方的右腿上。只见在那上面,毅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色叶形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