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桧离开后,他又重新坐回了木桌旁,接着在雪白的宣纸上记录着什么。
然而没过多久,屋中却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此刻的沉静。
“进来吧!”他淡淡应了一声,仿佛早有预料了一般,脸上也并无一丝惊讶的神色。
只见门被缓缓的推开,紫衣少女静静的走了进来。她的走得极轻,步子间也透露着小心翼翼,生怕扰乱了屋中的寂静。
“我一早便知你会来。”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白衣男子便率先用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让她一时间也不知改说些什么,原先准备好的对话,到了此时却派不上一丝用场。
“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在我这里不需要打哑谜,何况你很清楚,我想要知道你的来意也不是件难事。”白衣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言语中却满含着冷漠。
陆香桑咬了咬嘴唇,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终于开口说道:“我想知道这第二场游戏,他到底是输是赢,希望先生可以如实回答我。”
“这第二场游戏没有输赢,我们最终成了平手。”
“原来他还是未能赢过先生,看来我并未帮到他分毫。”陆香桑自言自语的说着,她的声音极低,却也没能逃过白衣男子的耳朵。
“帮他?你帮了他什么?”白衣男子忽然开口追问道,语气依旧是如此平淡,听不出半分警觉和愤怒,“香桑,你可是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我……”陆香桑低下头,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犹豫了片刻,最终有些吞吞吐吐的开口说道,“没有,香桑什么也没有做过,是先生多疑了。”
“但愿如此。”他淡淡的说道,也不继续追问什么,哪怕对方的话中已是疑点重重。可他却依旧低下头,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
他说得如此平静,可陆香桑的心中却已是激起了千层波澜,即便如此,却也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没过多久,她忽然开口,试探性的问道:“先生一早便知我要来?”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也不否认:“没错,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并且我还知道你一定有事要告诉我说。”
“原来先生一早便全都知道了,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先生的眼睛。”陆香桑淡淡说道,言语之中透露着些许的无奈,“既然如此,先生何为不应了这一卦,对先生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白衣男子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直直的注视着她:“你是觉得我刻意在为难他吗?”
“香桑不敢!”她慌忙低下头,避开那仿佛可以看穿一切的目光,同时也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怯懦与不安。
向来在白衣男子面前,她都格外谨慎,小心翼翼的注视着自己的每一步言行举止,步步惊心,害怕一不留神走错一步或说错了一句话,便让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这世上的威严有许多种,有的是建立在霸权和杀戮之下,有的是建立在强大实力的威慑之下,然而这两种说到底也不过是外在的威慑。真正让心生惧怕的一种威严,往往是沉默无声的,对方不需要说一句话,却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惧怕,甚至忍不住开始战栗起来。
而先生带给她的畏惧,正是这最后一种无声的威慑。
让她不由得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畏惧,同时也左右着她的行为,让她忍不住开始小心翼翼,举步维艰。
只是在与李桧有关的事情上,似乎又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在无形之中推动着她去抗衡,去抵御心中的不安与畏惧,对先生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唯唯诺诺。
可即便是争取与反抗,也只是在和他有关的事上而已,说到底她终究还是没有越过这一界限。
而这时,白衣男子忽然开口,可他的话中却多了些许无奈和感慨:“香桑,你跟在我身边已经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为何今日会说出这样的糊涂话来?为何他的事你会这么上心?”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将她完全笼罩着,似乎想要洞悉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然而陆香桑也只是低着头,甚至是将头埋得更低,双手食指不住的搅动着裙摆,似乎在极力掩饰和克制着什么。
而这一切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他虽无法直接准确的预测出他人的心思,但却可以十分轻易的从这些细枝末节之处,推断出他人的想法。
只是很多时候,即便是心知肚明,他也选择假装不知,并未点明罢了。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无论是对李桧还是陆香桑,也都一样。
甚至是她的背叛,他又岂会全然不知,就连她告诉了对方什么,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很多时候,知道也不过是知道而已,并不是每次都需要点明一切。
可即便如此,即便她向对方透露了自己的不可预知,他也没有丝毫愤怒的意思,甚至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事实上他很清楚,命运向来不会因为一两个微小的变化而偏离原来的正常轨道。所以即便陆香桑向他透露了分毫,最后的结果也同样如此,他也同样未能赢得这场游戏。
命中注定,何为注定?既然已是注定了的东西,又岂是凡人一两个言行举止的不同所能轻易改变的东西。
“先生,香桑知错了。”她的声音极低,低到了几乎微不可闻的程度,“香桑还是恳求先生,可以为他卜上一卦,让他可以得偿所愿。”
看着她的冥顽不灵,白衣男子沉默了片刻,虽未恼怒,可还是忍不住感慨道:“我已经给了他机会,能不能如愿以偿就要看他是否可以赢过我了。每个人的命数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所以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你不是不明白。”
看着她弱小的身影,以及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安与紧张,白衣男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陆香桑沉默,似乎在思索着他的话,最终却还是选择转身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