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条小溪边,依旧是那块草地,依旧是他一个人,在那里安静的坐着。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在等待着一个人,而且他知道,他所等待的那个人,一定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人的心思与兴致总是随着外物而不断发生着变化,生命的重心也随之不断发生着偏移。
诚如他此刻,心中唯一所想的也不过是等待罢了。
除此之外,已是别无它物,哪怕明日他就将面临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却也似乎毫不在意一般。
而这人心的微妙变化,当局者往往身陷其中,不知所以。
终于,那一袭紫衣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背后,可即便如此,他也并非是全然不觉,只是在等待着她的靠近。
“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微风中忽然响起这么一个微弱声音,带着些许歉疚,传入了他的耳中。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要说也该是我跟你说声谢谢。”他淡淡的说道,语气却变得格外温和,与前两次的陌生和冰冷全然不同。
而陆香桑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所释怀,也没有因为他态度的转变而有分毫的欣喜。
倘若放在平日,她也会高兴万分,只是此刻,沉浸在自责与沮丧之中的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是将头深深的埋下,有气无力的说:“可是,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最后你还是未能赢过先生。”
李桧却忽然猝不及防的叹了口气,用平日里从未有过的语气,略带消极的说道:“这并不是你的错,你能跟我说那些,便已是对我最大的帮组了。或许当真如你所说,当真没有寻常人能赢得了他,我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是输,如果真要怪,那也只能是乖自己的实力如此,怨不得别人。”
“不!不是这样!”看到他这样的神态,陆香桑反而一下子开始慌张了起来,似乎也顾不上自我责备了一般,竟一心一意的开始了安慰,“这世上能赢过先生人,据我所知还从未有过。不是你的实力不够,而是先生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并非是寻常人等所能及得上的。”
李桧淡淡一笑,不禁感慨这个紫衣少女虽然有着凌素宫宫主的高贵身份,但终究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其实刚才,他并非是真的失落消极,只是故作此神态,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这么轻易就成功了,而看对方的表现,也居然是深信不疑。
这样的丫头空有一身绝世的好武功,却全无城府,难怪她只在凌素宫中,并未涉足江湖一步。
相比那个人也很清楚,一旦步入江湖,她将全无活路。又或许是一张白纸,终被沾染上了世俗的颜色。
倘若真成了那样,他或许也会有所不忍吧!毕竟在这世上,真正纯净的东西,也已经也来越少了。
他亲手毁灭了崔芸潇平静且安宁的生活,眼睁睁的注视着外界的残酷剥夺了她的纯真与快乐,可他却也无可奈何。
而这一切,都是他欠下的,恐怖终气一身也无法去弥补和偿还分毫。
如今看着陆香桑,他仿佛是在面对自己心灵的唯一救赎。守住这简单的纯净,或许是此刻,他与白衣男子唯一的一点难能可贵的共同的心愿。
“我明白,既是如此,那么你同样也不需要自责什么。”李桧终于开了口,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事实上是从她的话中引出了这一句,以至于让她无从反驳。
果然听他这么说,陆香桑也点了点头,低声的应了一句,算是认可了他的话,也不再继续自我指责什么。
也不知她是否是意识到了对方话中的用意,还是意识到了自己所说的话中的前后不一,不禁将头低低的埋了下去,其余的一句话也不说。
仿佛是意识到了此刻气氛的尴尬,又仿佛是不愿让她如此难堪一般,李桧忽然开了口,语气平淡的说道:“看这溪水一直在不停流动,也不知它的源头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倘若有机会也真想亲自去看看。”
“你想去看?”陆香桑瞬间便被他的话所吸引,忍不住开口说道,“我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如果你真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一起去。”
“不知这泉水的源头离这里是否也不远呢?”
“不远。”陆香桑点点头,用手指着溪水的上游,“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你会发现溪水越来越宽,但后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瀑布了,那里便是整天溪的发源地。”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更加感兴趣了,也不知这瀑布究竟如何,想必也是气势辉宏,值得一观吧!”
“那时自然。”陆香桑仿佛十分得以的样子,笑着说道,“那里可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场所,其他人根本无从知晓,就连先生,也同样如此。不过今日你若想去,我也可以带你一同前往。”
“如此,我便也只能说句多谢了。那么现在,就烦请宫主在前面带路吧!”李桧的话顿时变得客气起来,与刚才相比似乎又多了几分距离感。
可陆香桑此刻正沉浸在即将前往那个地方的喜悦之中,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的,因此也就无计较。
只见她仿佛是一个即将要像别人展示出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格外开心的说道:“那就跟我来吧!”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流动的溪水前行。这次要去的地方,对她来说正是可以承载心灵的私密之境。
而这一次,她愿意带李桧去那个原本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也并非是一时的兴起和冲动。正如同愿意为他一个人而敞开心扉一样。其中所包涵的情谊,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只是她的心思对方又能体察到多少,这点我们无从知晓。
正所谓当局者迷而旁观者清,如今看来这个道理也并非全都如此。至少当局者也并不是被完全迷惑,至少有一样东西他们知道的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心。
真正完全了解和明白你的心的人,恐怕也只有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