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离开了右臂的伤口,鲜血顿时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他虽已封住了右肩的几处大穴,可这伤势却比他想象中的严重许多,似乎已经伤及到了经脉,短时间来很难康复。
他咬了咬牙,忍着剧痛推开了门。
方才在与黑衣人交战之时,左手虽无明显的伤痕,但有几根骨头也已在交锋之时被折断。
只听“咯吱”一声脆响,随着两扇雕花梧桐木门的缓缓移动,一股特殊的焚香气味也一同扑鼻而来。
被他吸入过后,便立刻刺激的胸口一整疼痛,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来。
仇言兆原本静坐在书案旁,专注的读着一本《战国策》,此刻被这闯入的动静所惊扰,不禁抬起头,却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看着对方一脸的惊诧,周衍冷“哼”一声。随手擦掉了嘴角残留的血迹,关上门走进屋中,自顾自的坐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方凳上。
“怎么会伤成这样?”仇言兆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他的伤口上,皱了皱眉说道,“有本事将你伤得如此之重的人,放眼江湖恐怕没有没有几个吧!究竟是谁?”
“我也很想知道他是谁!”周衍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忽然猛的扯下右边的整支衣袖,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
虽然极不喜欢血的味道,但他还是忍住了刺鼻的腥味,仔细观察着对方的伤口。
只见那伤口有半个手臂的长度,裂开的部分还有隐隐可见的白骨,看上去十分恐怖。
周衍也同样注视着自己右臂的伤口,方才他只感觉到剧烈的疼痛袭来,却没有来得及看清这伤口,也就不知道自己的伤势究竟如何。
此刻看到也不禁万分惊异,他虽早已料到自己的伤势不轻,可能伤及经脉,但却没有料到事实上已险些伤及了骨骼。
而万幸的是,黑衣热的长剑只是划破了他右臂的皮肉,剑锋并没有真正触及到他的骨骼。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倘若那剑尖稍微再偏移一点,那么他恐怕就是失去自己的右臂。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他便不能再握剑。
失去握剑的权利,对他来说,便犹如失去性命一般。
“我这里还有些金创药,你先止血,我立刻让奉芝去寻城中最好的外伤大夫,明日我再让诸鹤去寻些上好的伤药来。”仇言兆从书案一角的木箱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了他。
岂料他只是摇了摇头,却又接过了对方手中的瓷瓶,沉默的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紧接着他又用撕下的袖子一点点的将右臂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然而由于他的左手也有受伤,包扎的动作便显得有些缓慢吃力。
“我来吧。”看着他尝试了很多次也无法系紧,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是少得弹动的好。”
周衍又沉默了片刻,也不阻止拒绝,任由他为自己包扎着伤口。
气氛一度陷入了沉寂之中,空气也仿佛被凝固了一般。二人虽不说话,但心中却各自有一种情绪在翻涌着。
终于,没过多久,周衍开了口:“这伤虽重,可却远远不及那一次,想必你也很清楚。”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心里顿时百感交集,最后却还是一脸平静的淡淡说道:“这伤若想要痊愈,恐怕还要修养好一阵。”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对方所指的那次正是几年前轰动朝野的那场变乱。
以丞相李训为首的一干朝廷重臣,共同设计的一场夺权大计,其目标在于诛杀当权宦官仇士良。整个计划原本精密无误,却因一个人的通风报信而全盘皆输,一败涂地。
仇士良为了惩戒这些试图将他用计杀害的官员,并同时警告那些有谋害他之心的其他人,将与此事件有关的所有人一律抄家灭族。
一时间整个帝都可谓是惊呼遍野,血流成河。
而那时,他们的师傅也在被诛杀之人的名单之中,未能幸免。
也就是在那时,当大家都立誓要为师傅报仇血恨之时,他却毫无预兆的突然成了仇士良的义子,让所有人一时间难以置信。
他还记得那时吕凉和周衍曾来找过自己,然而他却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做法而不动摇,最终让二人与他愤然决裂。
之所以要这么做,其实他也有他自己的理由,有他不可以告人的苦衷。
只是,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不是所有误解都需要一个解释。很多时候,我们甚至宁愿让这个误解继续纯在下去,也不轻易开口去解释什么。
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东西?
他从不会去考虑这些问题,就像从不说后悔一样。因为他很清楚,无论我们怎么努力,过去的便已经过去,无法重新。这个世界上也终有一些人们所无法做到的事。
既然如此,说的那些后悔又有何意义?
他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从不讲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毫无用处的情感上。
哪怕与多年的同门兄弟恩断义绝,哪怕与深爱的女子反目成仇,也依旧没有动摇他分毫。
而如今,他就坐在这里静静的为昔日的同门师兄包扎着伤口,那些年的一幕幕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毫不停歇的翻滚着。将那些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情绪,全都带动了出来。
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不知。
“没错,确实要修养上很长的一段时间。”周衍也不再追问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淡淡说道,“不过要安排的已经全部安排好了,绝不会因我的伤而耽误了你的大事。”
“如此甚好。”仇言兆点点头,即便这并不是他心中的本意,但这又如何。
两人之间的情谊早已断绝,如今也不过是因利而聚。当这场交易结束了过后,又都各走一方,不相往来。
昔日的种种,早已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在了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
如此维持的联系是最简单不过的,因此也不需要过多的去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