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什么下起了雨。
夏路让陈润雨先走,她说想要一个人走一走,当陈润雨坚持要给她一把伞时,被她大声喝止住了:“都说了不要,你再烦我,我一脚踢死你!”
陈润雨愣住,马上听话了。
有些男人便是这样犯贱,欠修理。
夏路一个人在小道上走着,雨早就淋湿了她薄薄的T恤,不时有路人从她身边经过,也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脸上全是泪。
泪水杂着雨水,流到脸上,流到嘴边,溅到地上。
刚刚沈凌生的话犹在耳边:“夏路,不是我偏袒沈爱,你和她都是我的女儿,要是正常情况下,我一定会劝沈爱放弃,但是,她曾经为了林章自杀过,自那之后,一直有重度的忧郁症,而且……当林章提出分手后,她就已经住院了,神经科。”
夏路不明白,自己骨子里的善良到底是怎么来的,曾经发过誓一定要跟林章在一起,却在听了沈凌生的这番话后,不由地动摇了决心。
沈凌生说,林章不该在高三的时候吻沈爱。
也就是说,这祸,都是林章闯下来的,不是吗?
要不是他赌气去吻沈爱,沈爱怎么可能会爱上他,要不是他当初意志不坚定,怎么能让沈爱误会他爱的就是她。
沈爱,她才是一个爱得彻底的女孩。
可悲的是,林章的心却不在她的身上。
*
直到傍晚,夏路才回到家,林章见他淋成这个样子,免不了心疼,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问她:“你去了哪里,知道吗,我找了你一天,担心你出事了,唐丸又说你没有去她家……”
他是那么地心疼她,那么地在乎她。
夏路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脸好好看,一直都这么好看。
好久,夏路才低低地说:“林章,我们还是分手吧!”
他愣了愣,随即又将她抱在怀里:“你别开玩笑了,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我没有开玩笑!”夏路认直地看着林章,确定他在认真听,她才忍不住哭着说:“沈爱住进精神病院了。”
这一刻,林章也呆了。
*
那天晚上,沈爱和林章谈了好久,最后林章也同意了,祸是他闯下的,他必须负责任,夏路会等着他,等他什么时候把问题解决了,再回来找她。
夏路还告诉林章,公司的事,沈凌生会解决掉的,让他不必烦恼。
同时夏路将自己的真实身世告诉了林章。
第二天早上,夏路帮林章将行李收拾好,林章回到了他自己的家,夏路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
关于中凯集团的速冻食品问题,有关部门给出了解释,说是只存在一部分食品当中,原因是某位领导在批示配料的过程中,没有仔细看清楚份量造成的,该名领导已经被撤职。
虽然事后,很多市民质疑,中凯是不是找了一个替罪羊来敷衍他们,但是,风波很快平息,中凯的效益又慢慢上来了。
*
沈爱没有去中凯上班,某天,她从昏昏沉沉的午觉中醒来,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打开门,她看见了沈凌生还有曾淑华。
她的亲生父母。
夏路知道,他们一定是偷偷约好了来看她的,不可能让双方的家人知道。
她冷漠地推开门,让出一条道,示意他们进来。
沈凌生和曾淑华坐在沙发上,夏路也只是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淡淡地说:“不好意思,这里没有什么开水。”
他们都笑了笑,表示不介意。
夏路坐在一边的沙发上,问:“你们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凌生从那只红色的袋子里掏出一些化妆品,还有一个包包,讨好似地说:“夏路,我给你买了一点东西,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
他中间停顿了一会儿,大概是想说“爸爸”却又说不出口。
看来,沈凌生和曾淑华的确想在沈爱身上作些补偿。
夏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包包,居然是LV的,她本来就对名牌不感冒,看见了,也只是点点头,说:“放下吧。”没有一丝的兴奋。
曾淑华也开口了:“夏路,我和沈凌生……是不会再走到一起的了,所以……”
“所以,我不可能有爸爸妈妈,对吧?”
“夏路,我表示很愧疚,要是我当年知道有你的话,我一定会好好疼你。”沈凌生说。
听起来,沈凌生比曾淑华有勇气,但是,沈凌生是一个男人,而曾淑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不可能会跑去认夏路的。
夏路淡淡一笑:“不必了,我也长大了,不是吗?”
沈凌生又说:“要不,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夏路苦笑:“我想要的,已经被你的女儿拿去了。”
沈凌生沉默,半晌才说:“夏路,我知道这件事委屈你了,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等沈爱的病稳定了,我会慢慢劝她放弃林章的,他们在一起,终究是不幸福的。”
夏路看到,沈凌生的头发已经白了不少,沧桑的白发隐藏在一片明亮的黑发中。
沈凌生又提到了工作方面,他建议夏路可以进机关部门,哪怕做基层的文职工作,因为这比较稳定。
夏路想了想,点点头。
有这样的亲生父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该用的时候,就要利用。
*
夏路这辈子都没有想到,她居然可以成为一名公务员,沈凌生把她安排进了民政局当秘书。
这种部门的秘书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但也不是很忙,起码周末双休是可以保证的。
夏路在一个周六的早晨去辽养院看望沈爱。
不知什么起,秋天已经来了。
这辽养院以绿色为主,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竹子,建筑物被掩藏在其中,露出屋顶的一隅。
这么幽静的地方一定很适合病情恢复吧?
可是,爱一个人,到底要爱到什么程度,才会令一个人没了神智?
夏路在三楼的走廊上,旁边就是大片的竹子,竹子的尾梢从开着的铝合窗边伸起来,到处都是一片盎然的绿意。
在沈爱的房门口,夏路遇到了林章。
他正拿着了一个热水壶从里面出来,看到夏路,他怔住了,定定地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是惊讶的、充满期盼的,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夏路走近他,问了一句:“她在里面吗?”
林章点了点头:“是的。”
病房里面,沈爱一个人坐在窗边,望着外面耸立的树木,动也不动。
“她一直是这个样子。”林章说。
夏路走近沈爱,这个人,从血缘关系上,应该是她的妹妹,那一年,曾淑华怀着夏路的同时,沈爱的妈妈也怀了她,夏路只比沈爱大几个月。
她帮沈爱梳着凌乱的发,看着沈爱目光的方向,那里,是一片深邃的绿。
夏路和林章退了出来,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两人的手都放在椅子上面,有意识地向彼此靠近,只差一点点便可以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