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洛安城郊出发,经过二十日的路程,终于到达谷西。这里的环境与湖州真是天壤之别,没有绿,更没有红,没有飞鸟,没有野兽,唯一有一色的浑黄是此间戈壁、沙丘的本色。
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不过两个时辰便狂风大作,我们只得原地暂歇。狂风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天空中的太阳正到头顶才停了下来。
此时才知道,在这戈壁,风才是主宰,把能动的都吹成沙,把不能动的都刻成画……色彩与戈壁的沙石几乎融为一体。空旷的大地,近在咫尺的天空下,几间荒废的房屋,即使是下午的阳光灿烂,也难以驱散那一分隐约包含在空气里的些许悲凉。
“听说这谷西最近可不太平啊。”程老掀开马车窗布,望着不远处的只剩下两三间破败房屋的没落村落,又向远处群山望去。
“谷西位于三国交界,历来是战略要地,大安与章纥的战争年前刚结束,此时陛下派我们出使西昌,一是避免章纥与西昌结盟,二是通过和亲与西昌结盟,共抗章纥……”
“唉,经过此地,还是小心为好……”
车内我们正议论地热闹。忽然车队停了下来,我正欲问钟将军何故,便下车上前去。
只见眼前五六名身着大安盔甲的战士,灰头土脸地看着我们。莫非此六人是逃兵?
经过钟将军的审问才知,这些日子章纥一直派小股骑兵骚扰我大安边境,烧毁房屋,掳掠百姓,大战未起,小战不断。前日我军又与其激战,我军不敌,退败,这六人正是回来搬救兵的,在此迷路,只得一路向东走去。
钟将军听此,由于我们有任务在身,只能叫手下兵士给那六人充足的食物和六匹快马,并为他们指路,让他们赶快前往就近的大安军营报信。望着马蹄扬起的阵阵黄尘,我们一行继续向西走去。
此后一路并不顺畅。傍晚,我们向前走了三十余里便看到窗外有流民百姓四散奔走,远处传来几声乌鸦叫,河边还能看到几具士兵的尸体,夕阳照在那尸体上,显得格外地耀眼。
“太吓人了”小樱嘴里嘟囔着。
我紧握小樱的手,抱住她的头:“不怕,我在,我在……”
程尚书放下窗子,并未多言,只是吟着诗句:“可怜河边无名骨,犹是故园梦里人”随后,便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那战死的将士倒在了边疆,永远也回不到故乡,意气少年已成河边枯骨,心中想念他的姑娘却还在梦中盼望他得胜归来……我以后便由此想到了我和小樱的结局会是如何。想到这,我停止了思考。
第二天,我们到达了西昌边境城左丽,这里比谷西多了些生机,村落中种着胡杨,无论烈日炎炎,还是狂风大作,它们都以挺拔的身躯保卫者古老的村庄。
我们看到这里的百姓生活也是不太富足,可能是边疆战事的原因。
“唉,打仗最受苦的是百姓啊!”钟将军在马上说道:“未来终将会有一场大战换取长久的和平!”
“程尚书,钟将军,到了西昌王宫,还请你们对我以副使相称,陛下秘告我隐去郡王身份,暂任礼部侍郎一职……”
正说着,我们发现前面有一支军队向我们走来,可能是西昌王派来迎接我们的队伍。那领头的将领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从他身上,我看到了热情与厚道,与钟将军打过招呼后就协同我们一起向前走去。
我们一路走向西昌国都,两天后,终于到达了坎达。在一路熙熙攘攘的人群拥护下,我们到达了西昌王宫。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我们见到了西昌国王。
一进宫殿,他便叫人给我们斟茶倒酒,很是恭敬。但对和亲这件事却是只字未提,我便感到事情不对劲,但并没有说出。
早就听说这西昌国王钦脱是个见风使舵之辈,前些年章纥强盛,就上赶着巴结他们,近年来大安政权巩固,渐渐强大起来,章纥内部又发了生动乱,自然对我们客气了起来。如今这西昌王似有些顾虑,不过他究竟在顾虑什么我还不知。
晚饭后,他们把我们带到一叫做凭栏院的院落中休息,因正门朝北,因此此处下人都习惯叫作“北门”。我和陈章小樱被安排在前院,程钟二人在后院住下。
入夜,我便让小樱先睡下,我和陈章随后前往后院程大人和钟将军住处,没想到后院还有一个不小的水池,池水静止似镜面般倒映着月影。陈章看得入神,我把他拉入内屋。
见了程钟二人,便对他们说出我的疑惑,他们亦有此感,钟将军已派出十多人身着胡装外出打探。
“今晚我们便要查探一番,还请钟将军为我们准备一身胡装,便于行事。”
“副使如此做,岂不莽撞?”程大人并不赞成我这么做。
“还请程大人信我身手,再说王宫这么大,说是一时走迷路也未尝不可。”
夜深,我和陈章走出院落,身着“便装”向王宫深处走去。我们越过一间又一间房屋,尽量找到上午西昌王接见我们的屋子。
许久,只见眼前这间房屋灯火通明,装饰华丽,似是西昌王的住所。我在窗前停了下来,那窗子未关,只要我稍一抬头便可望见屋里情景。
“阿姐,你说阿爹欲送你与安国和亲,昨日却又与章纥使者见面是何主意?”
“阿爹有阿爹的主意,他是为我们西昌好。”
“可是明天章纥使者又要欲阿爹商事,那安国使臣要是撞见可如何是好?”
……
只见屋里有一胡服女子,身着翻领红色宽缘袍,系腰带,穿黑靴,妆容艳丽,正站在桌边对着床头另一女子说话。那床头女子身着蓝裙,侧对着我看不清容貌。
陈章毛手毛脚,只听“啪”地一声,那窗子便落下来。
“谁?窗外何人?”
“也许是窗外的夜猫吧,翻窗上房也是常事。”
“快跑!”我急对陈章说。
我们回到北门,已到深夜,程大人和钟将军还未睡下,而屋里的小樱恐怕睡得正香,我不忍弄醒她,我和陈章到后院找程钟二人,将西昌王恐有二心的消息告知他们,我们做了些谋划,直到三更天才和陈章去隔壁的屋子里睡下。
第二天早上,小樱还未醒,便叫门口侍女照顾好她。前往后院与程钟商议,忽然门外兵士来报,是钟将军派出打探消息的人。
“禀报将军,我们打探到西昌王将于今日接见章纥使者,章纥使团共一百余人,驻地我已知晓……”
“我已知晓,再探!”钟将军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
面对西昌王的墙头草行为,我当即提出强硬手段,我向钟将军要了随军将士身手敏捷,高大英武者五十余人,欲在晚上将章纥使团灭口,迫使西昌王与我大安一心。
章纥人狡诈,或许他们也已经在图谋我们了,只是下手先后问题罢了。程大人只是一再劝我三思,钟将军豪爽,却也叮嘱我小心行事。钟将军欲与我共行,奈何使馆不能无人,况且程大人和小樱需要人保护,他便只能留在使馆。
天色渐暗,我与小樱正用过晚膳,陈章便来找我,说是那边准备好了,随时行动。我将便衣穿好,随手拿刀。
“李胤臣,你要去做什么?”小樱在一旁看着,阻我抽刀。
“放心,我不会有事。”小樱抱住我,我握住小樱的手,吻了吻她的额头。
此刻,我似乎理解了程大人所吟之诗,“可怜河边无名骨,犹是故园梦里人。”那种忧虑之感涌上心头。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北门,随后,陈章和我带领五十兵士前往章纥使团驻地。我已事先通知兵士穿轻装,带刀剑、火种、弓箭。
今晚无月,那使团倒是灯火通明,他们也有不少的士兵,但都在喝酒吃肉,似乎在庆祝狂欢。月黑风高,敌人不防,正方便我们行事。
我与陈章分别行动,他去绕北部后,我来正攻,他先我后。不久,喊杀四起,只见大营北边火光冲天,我便也下令在大帐外面放火,章纥使者在帐内惊慌失措。我持刀冲锋在前,亲手杀掉三个章纥人,部下斩杀五十余人,其余人被火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