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师洞到上清宫路途遥远,步经掷笔槽和九道拐两大其陷之地,人在青城山生活多年,对地形了如指掌,步伐也快些。
凌云见四下无人,悄声问:“谢神仙,出了什么事?”
谢道长原名谢长安,自幼钻研五行八卦奇说,为人随和有趣,是青城山受人尊敬的老前辈,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知道的事情也就越多,掐算占卜之能越发熟练,凡山中要安排什么大事,都要事先找他算一卦再做安排。
就因为他百算无一漏的真本事,吸引了很多富商巨贾的拜访,但无论出多大的价钱,谢长安都谎称自己不懂掐算占卜,只是一个平常的老道士罢了,就因为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格,也被道上的人称为“牛鼻子道士。”
凌云很是喜欢谢道长,并不是因为他那通天的能力,而是这清寡的性格,谢长安当了一辈子的道士,无儿无女,也就凌云经常看望他和他逗闷子,你来我往之中,二人的关系也就好了几分。
“我道法不精,直到今天才发现有七星连珠要在夜晚出现,必有奇事发生。”谢长安说道:“今日在上清宫拜祖,图一安定,别出什么乱子。”
青城山上拜祖是每天都要做的,太上老君是公认的道教始祖,即道教中具有开天创世与救赎教化的太上道祖,在每个修道人的心中,是最高的神灵。
恰巧今日凌云因关禁闭忘了拜祖,这才被谢长安找了过来。
“七星连珠?”凌云望着天空,除了几朵白花花的云彩什么都看不见,都说谢道长能力通天,但这次扯得太远,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前面就到上清宫了,去洗把脸和我进去拜祖。”谢长安看着眼前这个泥人,眉毛一皱。
转眼已经到下午,自打青城山被建设成5A级国家公园,为了方便游客,兴修了许多公厕,上清宫大门口就有一座。
凌云走到了一面镜子前,看着里面像乞丐般的脏小孩笑了笑,打开水龙头胡乱地在脸上揉擦了几次,随着脸盆中的水由浑浊变得清澈,凌云的脸变得越来越俊俏白皙,最后,一个清新俊逸的翩翩少年出现在镜子里。
“嘁,什么七星连珠,什么奇事?我才不信!”凌云拿纸巾擦拭着脸,嘟囔道:“谢长安啊,谢神仙,我看你就是疑神疑鬼的。”
凌云将纸丢进垃圾桶,然后走了出去,正当凌云离谢长安还有寸步之遥时,凌云猛得向谢长安身后跑去,嘴里说道:“我才不相信什么奇事,我在这鬼地方呆了十七年,要真有奇事,我还真巴不得去走一遭!”
谢长安虽然料事如神,但没想到凌云会不听话,见他一溜烟的跑了过去,刚想转身去追,却被一个沙哑的声音叫住了。
“谢道长,我步经齐云阁听道友说,你要带凌云去上清宫?”张天师喘着粗气赶来过来,说:“就他那个不成人的样子,也有脸面见太上道祖?”
张天师从老君阁下山要去天师洞看张凌云,步经到齐云阁时正好看见,有道士从天师洞回来,打听才知道是谢长安把凌云劝了下来,方才舒了口气,但转耳有听到两人去往太清宫,更为恼火,又急忙赶到了上清宫。
“尘柔他生性确实顽劣了些,但,”面对张天师,谢长安还是很尊敬的,虽然张天师能力不及他,但是天师这个名号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天师代代相传,历代天师都为张姓,这是祖上的规矩。
“但什么?爬银杏古树就相当于爬张道陵祖师爷的身子,要真断了枝干,我死后还有何颜面面对祖师爷?”张天师话语间火气直冒,恨不得动手打人,义正言辞道:“从今日起,张
凌云不允许踏入上清宫半步!”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般直劈谢长安,谢长安本来以为单凭一卦抓住张凌云,把他强押到上清宫不难,可如今天师下令,如果自己再带凌云步入上清宫就是抗令,自己也会被青城山除名。
“道法自然。”谢长安木讷半天,哀叹一声,见事情已成定局便无力插手,只求自己算漏一卦,奇事不会发生在凌云身上,说罢,独自向上清宫走去。
凌云一路猛跑跑到了神仙林,此地道路泥泞曲折,林木葱郁参天,叶茂翠绿繁杂,又是一处人迹罕至的清闲圣地,在凌云的印象中,卜算并非万能,寻物只能算到区域和方向,对于人这种活物,具体地方卜算是算不到的,而神仙林树木丛生,就是捉迷藏是最好的地方。
“这老头真慢,算了,先看看鸡。”凭借对谢长生的理解,卜算到神仙林应该不难,可能是那老骨头动作慢了,爬山路耽搁了,才许久没到。
凌云向前走几百米又到了一个枯木亭子,此亭名云海,亭子破旧不堪,勉强能坐人,在亭子的下方,有一块金晃晃的上香跪垫,而垫子的上方铺了些茅草,还有一个新生的鸡蛋。
这跪垫正是上清宫中,给人们祭拜太上老祖时用的跪垫。这垫子似乎也食了些人们的香火气,不知用了多少年,还是蓬松柔软,在油灯的照射下柔光焕发。
听一位小道说,在一天夜里,他偶然路过上清宫,看见这垫子冒出万丈金光,上面坐了一个黄袍白发老道人。第二天便传开了,众道士听后,都说是太上老祖亲自下凡探看人间,此事也在青城山传得神乎其乎的。
上次凌云来神仙林玩,偶然发现有一只金毛红观老母鸡,在亭子一角搭窝孵蛋甚是可怜,于是心想要帮它重新搭一个窝,便夜里点着煤油灯到上清宫偷了跪垫,谁知在从神仙林回来的时候,正好让张天师撞见,这下夜间点灯不归宿的罪名坐实,被责骂关了禁闭。
关禁闭的第二天,又让人发现跪垫不见了,罪名又落到了凌云身上,仔细想想,去年在月城湖救鲤鱼也是,那红黑大花鲤被石头压住,眼见就翻肚上浮,凌云怕被人说衣冠不整,故意脱了衣服,方才跳下湖去救鱼,谁知这也让人看见被举报了,害他扣上来了流氓的头衔,又三天没吃上饭。
“哎,太上老祖,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这不是诚心和我过不去么?”凌云坐在亭子下,神情茫然,回想在道馆的十六年中的种种遭遇,眼前渐渐变黑,优哉游哉地靠在亭栏上睡着了。
上清宫中,在昏黄的灯光下,一位青袍老道跪在太上老君画像前,焦黄的脸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冒,嘴里念叨着:“怨老祖保佑,尘柔这次没事。”
话刚出片刻,一阵凉风吹过,灯灭。
“时也,命也!”
夜半十一点,行星连成一条直线,伴随着一声惊雷,一道金光乍现,直射在呼呼大睡的凌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