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蝉静静地坐在墙角听着爷爷讲起了一桩陈年往事,这事待追溯到梁蝉的大爷爷梁老西。
梁老西本名梁西来,梁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户,祖上前清那会儿在渤海边上炒盐窝子发了家。
何为炒盐窝子?引商贩盐均有固定的销售地区和范围,称为引地,亦称引窝。引地具有永业权,由少数商人世袭继承。无窝的盐商要想参与海盐的运销分得一杯羹,就必须租买引窝。双方议定的租买单子称为窝单,俗称炒盐窝子,说白了就是盐商转租买卖引窝。
现在东营的利津县有一乡镇名为盐窝镇,自元朝至今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是历史上重要的产盐基地;
因此有些拥有引窝的商人根本不参与海盐的运销,仅仅凭着租卖引窝就能获取利润,而且海盐如果畅销,窝价还能根据市场需求不断抬高。
乾隆皇帝南巡至扬州,扬州盐商花几十万两白银为他修建行宫,又修葺大虹园供其玩赏。一日乾隆游湖,曾感叹:“盐商之财力伟哉!“
靠着炒盐窝子梁家攒下了万贯家财,道光年间改革盐法打破盐业的垄断与专营,梁家从这一行业里抽了身,在鲁北置下了百大亩良田跟连着的二十多间宅子。
时光飞逝,到了梁老西已经是民国年间,梁老西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父亲没过几年又续了弦,管教不上使得他成了村里有名的纨跨。
七八岁的时候梁老西南下济南道走亲戚在舅舅家里住了下来,舅舅名叫曹万年,在经二路魏家庄开了一家鸡毛店。
魏家庄邻近济南城的西城墙,清朝有魏、曹两姓人家为避黄河水患迁到这里定居,逐渐形成一个村庄。后来在给村子起名时,因为魏姓人家最早来到这里而且人口较多,所以把这里叫做魏家庄,这个村庄再往西,是一望无际的农业区。
清光绪三十年济南开埠,魏家庄地处商埠毗邻旧城,因交通便利成了经商的好地方。随着铁路通车,离火车站不远的魏家庄村落和农田很快消失,形成若干小街小巷。裁缝铺、茶馆、炭店、大烟馆子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劳力脚夫乞丐五行八作鱼龙混杂,就好似今天的城乡结合部。因此为穷人乞丐流浪汉收入微薄之人提供廉价住宿的鸡毛店就应运而生。
鸡毛店不是卖鸡毛的商店,更不是卖鸡毛掸子的,而是一种廉价的旅馆。这类的小店最早都是一些养鸡户开的,自家有闲房,在院子里养鸡,主要收入是卖鸡蛋,旅馆属于副业,而且成本极低,不购置任何家具,就把鸡身上掉下来的鸡毛铺在屋里的地上,供住客御寒之用,因此得名鸡毛店。
清代有首《竹枝词》:冰天雪地风如虎,裸而泣者无栖所。黄昏万语乞三钱,鸡毛房中买一眠。
由于旧社会穷人多,鸡毛店很有市场,大受无家可归的穷人们的欢迎,不仅济南有鸡毛店,连帝辇之下的四九城都有。
梁老西初来济南府就被这里的繁华给迷住了,青石板铺路,街上来来往往的各种车辆跟人群,让他直接摘不下眼睛。梁老西生性好玩,虽然家中富裕,却没见过这般场景,他便在舅舅家住了下来。
一日梁老西在旧城里溜达遇一中年人在教授一帮年轻人武术,梁老西看的入了迷不由自主的跟着练了起来,惹得一帮年轻人哈哈大笑。
中年人看梁老西一招一式打的有板有眼便有意栽培,告知梁老西自己是农林学院聘用的武术教师名叫杨廷岳,若是想练武术便到农林学院找他。
梁老西果然魔怔了一样去找到杨廷岳练起了武术,在杨廷岳的指导下他很快学会了武术基本功,后又跟着杨廷岳的弟弟杨明斋学习他的绝技孙膑拳。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梁老西深受老师喜爱,倾囊相授使得他拳法进步飞快,直到济南武术传习所关闭他才返回了鲁北老家。
梁老西到家的时候家里又添了人丁,二娘给他生了个小弟弟,弟弟已经两岁多了,早已能开口说话。生的虎头虎脑,整日缠着梁老西跟他玩,梁老西对弟弟很是喜爱。
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边来,梁老西的弟弟虎子晚上被盐洼地的土匪偷摸绑了肉票,下单子让梁家拿两百现大洋去赎人。
这可愁坏了梁老西的老爹,急急忙忙的筹钱,二娘在一旁一个劲的直哭。
土匪有十多人,靠着绑肉票跟抢粮过活,盐洼地的积水虽刚没过脚脖子却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芦苇,水里的烂泥里全是泥鳅蛤蟆小鱼小虾,这成了各种鸟类的栖息地,一旦剿匪的队伍靠近盐洼地便会有成群的鸟儿惊飞而起,土匪便知有敌来犯。
盐洼地的土匪根本不跟围剿的队伍掰手腕子,围剿队伍来了四散逃离,等围剿的队伍离开后又聚集在了芦苇荡里鱼肉乡里,民兵团前前后后围剿了几次无疾而终。
时值狗肉将军张三多坐镇鲁地,光顾着往自己的口袋里装钱了,对土匪响马不闻不问,致使齐鲁大地土匪泛滥猖獗。
梁老西此时一身武术傍身端的是艺高人胆大,晚上偷摸从墙角摸了条扁担只身前往了盐洼地,别看他只有十三四岁却浑身是胆。
等到了盐洼地已是二更天,四周一片漆黑,天上的一轮弯月被乌云挡在了后面,芦苇荡里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夜枭的鸣叫。
梁老西拿着扁担蹚水进了芦苇荡,初秋时节水有些凉,可梁老西已然顾不了这些,约摸着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出来了大片的芦苇荡。
芦苇荡的中间有个土坡,跟个小岛似的,上面用土胚搭建了几间不像样的房子,梁老西甩了甩脚上的烂泥,悄悄的摸了过去。
就在他正要摸向房门的时候,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梁老西悄悄的匍匐在了墙根下静观其变。
这时候的土匪可不像电视剧演的那样膀大腰圆,大碗吃肉大碗喝酒都是小说里杜撰出来的,干土匪的全都是些吃不上饭的光棍落魄户,好人谁干这个啊。
这人是起来夜尿的,梁老西心想先抓个舌头探探口风,便悄悄的摸了过去一把将人给放倒在地。
那小个子土匪还没放完尿一下子全撒裤子上了,在三教九流聚集的魏家庄待的时间长了梁老西难免学会了几句流里流气的浑话,“你个小矬子莫要吆喝,不然爷爷扭断了你的脖子,爷爷问啥你答啥。”
这时候的土匪很有血腥,干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吃的是软饭拉的却是硬屎。别看被人给擒住了,却没有丝毫的惧怕。
“你们抓的孩子在哪里?”梁老西小声的问道。
那土匪一声不发像是没听见梁老西话,气的梁老西一下子卸下了他一根胳膊。
疼痛的喊声惊起了熟睡中的土匪,房子中立马掌上了气灯,三个土匪率先冲出了房门。
土匪们都是合衣入睡的,怕的就是半夜里有敌袭因穿衣耽误了时机送了性命。
看到拿着根扁担站在那里的梁老西几个人气不打一处来,还以为来了民团呢,惊了哥几个的好梦。
“你个小崽子莫不是茅房里点蜡烛找死不成,你知道这是哪吗?”领头一人大声呵斥道。
看到几个破衣烂帽的土匪梁老西丝毫不惧,大喊一声:“快快将我弟弟放了,如若不然我砸了你们的土匪窝。”
三个土匪手中也没啥像样的武器,两个拿着棍棒,有一个竟拿着一把农用时的铁锄。
土匪早就将梁家大院里的人员摸排清楚,若不是怕惊扰了梁家的护院早就把哥俩一起绑来了,没想到他竟然自己主动送上了门,几人乐的笑歪了嘴,心想等拿下这个小崽子又能换大洋了,可谁曾想几个人竟然近不了梁老西的身。
一根扁担被梁老西舞的虎虎生风,三个土匪一不小心便会被扁担上的铁钩给打到,疼的几人龇牙咧嘴有苦说不出。
三人都是庄稼户的农民出身,除了空有一膀子的力气外没有任何的功夫底子,又怎会是梁老西的对手,不一会功夫便依次被梁老西打倒在地,捂着脑袋揉着肚子躺在地上哀嚎。
还没等梁老西来得及高兴,一把狗牌撸子便顶在了他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