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似乎突然被拉入十四年前的那个夏天,目睹母亲被众人架上车,上车时她还在挣扎,她嘴角流着涎液,半边白发披撒在脸前,我茫然的站在一边,惊慌失措,那时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走母亲,母亲的眼神看向我,似乎有话要对我说,可她嘴里嘀咕的言语我听不真切,我发疯似的去保住她的脚,但村长却把我抱开了,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胖护士的脸色略显惊恐,随后又变了变,低头翻了翻登记本,沉思了一会,然后告诉我:“我们医院没有这个人,你到别的医院问问吧。”
听到这话我如遭雷击,“没这人,不可能啊,当时也是你们的人来带走的,不可能啊,”我有些慌乱,一把抢过胖护士手上的登记本,胡乱的翻看了几页,还没看个清楚,就又被胖护士抢了过去,“你干什么,说了没有就没有。”
“不行,你让我看看,”我不放心的说到。
“病人的信息是隐私,你不能翻看,再说了,我从在这上班就没听说过这个人,”胖护士一脸嫌弃。
“不可能啊,你看这信封就是从你们医院寄过来的,再说我们村长还来过这几次,说是你们不让探望。”我不甘的争辩到,心里仿佛被个无形的大石头压住,嘴巴不停的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胖护士反复翻看了一下信封,然后又递给我说到:“这信封确实是我们医院的,不知道你从弄来得,但你看这封面,写的是王院长寄,我们医院根本就没有姓王的院长。”
我拿过信封看了看,确实写的是仁和精神病院王院长寄,地址也是这,收件人是村长,但她为什么说没有王院长这个人,我的心里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越跳越快,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惶恐不安的看着她,嘴里像是含着一串冰糖葫芦,想要说什么,却呜啦呜啦半天没说出来。
“我要找你院长。”我依旧不相信母亲不在他们医院,那村长这么多年来来看望的是谁呢,母亲当年又是被谁带走的。
“那,院长室在那,你自己去吧,”胖护士努了努嘴,给我指了指院长办公室的地方。
院长办公室在导医台的斜对面,旁边紧挨着一个门诊诊察室,诊察室内坐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似乎是在假寐,我们从他门前过路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
院长办公室朱红色的大门半掩着,那门的颜色红的鲜艳,像血一样,奇怪的是门上中间的位置贴着一张黄纸,黄纸上书写着类似于符箓的文字,门框上挂着一面镜子,我没有急着去敲门,整理整理了思路;‘母亲是真不在这,还是他们医院故弄玄虚。’我打定注意先不问母亲的事。
猫脸人见我站定在门口也不进去,很是疑惑,然后自作主张的推开了门,我不由的转身瞪了他一眼,这人是一点世俗规矩都不懂啊。
门被猫脸人推开,门内似乎挂着一串风铃,随着开门叮铃铃作响,声音虚无缥缈,可在我听来却是毛骨悚然。
办公室的陈设很是简单,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一张皮沙发和一个茶几,窗帘拉的很严实,显得办公室内很是幽暗,
办公桌前的中年人抬起了头,略显诧异的问到“你们是?”。中年人眼眶深陷,戴着一副厚重的眼睛,似乎是长期熬夜睡眠不佳的原因,面色略显苍白,头发散落在额头前疏于打理,西装却很笔直,一尘不染。
“你好,我们找王院长”我试探性的问到。
中年院长推了推眼镜,说到“我们医院没有姓王的院长啊?”
虽然这个答案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但还是觉得很失望。
“你看看这封信,”说着我走上前去,将手中的信封递了过去,中年人似乎想起身,但是又没完全站起来就又坐了下去,接下了信封,然后又示意我们坐下,我和猫脸人在旁边的沙发上坐定。
中年院长反复翻看了信封,并打开信封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打开了桌上的水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说到“这信封确实是我们医院的,但我们医院并没有姓王的院长,而且我们并没有有催款的意图,因为在这居住的病患基本上都是没有直系亲属的,也就是说都是寡家孤人一个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我沉思了一会儿,中年院长与我是第一次见面,没必要骗我,但也不排除有其他的隐情,村长说过,他来这边医院试图看望一下母亲,但是回去后说的是医院因为患者病情的原因,拒绝探视,是什么原因能让医院拒绝患者家属的探望呢,难道是村长在说谎,不应该啊,这么多年要不是村长的资助,我是不可能考上大学,能来到北京看望母亲的,仁和医院没有姓王的院长,也没有母亲这个人,那当时带走母亲的那伙人到底是谁,我清清楚楚的看着母亲上了车的,车上的标志也写着仁和精神病院,唯一的解释就是,医院在说谎,可他们为什么要说谎呢?
中年院长见我没有答话,起身走到一旁的饮水机,给我们俩一人倒了一杯水,我见他走路的姿势,有些跛,左脚拖动着右脚行走,右脚膝盖不能弯曲,而且比左脚要稍微细一些,估计是假肢。
中年院长走路似乎很是费劲,倒完水后又回到了座位上,略微喘息,又说到:“我在这当了二十多年的院长了,我们医院从我接手以来就没有姓王的院长,不说姓王的院长,连姓王的医生都没有。医院都是靠国家拨款支持的,外部收入很是微弱,所以也不存在催款一说了,况且我看了信的内容,信中说的那个林静璇应该是你的母亲吧,可十几年前我们根本就没有收过一个叫林静璇的病人,近几年也没有,对了我姓黎,你们可以叫我黎院长。”中年人说完这些话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瘫坐在转椅上,拿起桌上的烟盒递给我和猫脸人,我没有接,表示不会抽烟,猫脸人接了,我不知道他还会抽烟,猫脸人从黎院长桌上取过打火机熟练的点燃了香烟,吞云吐雾般抽了起来。
我站起身来“那我可以看看医院的患者登记本吗,还有我想看看在院的病人。”
黎院长似乎并不想起身,指了指外面;"你去找陈护士吧,让她带你在医院转转,就说是我说的。”
我和猫脸人给黎院长道了个谢,转身出了院子的办公室,临走时我刻意留了个心眼,看了看黎院长,见我们走了之后,黎院长在剧烈的咳嗽,仿佛是要把肺咳出来了一样,他扯了一张纸巾,似乎是咳了一口痰,用纸巾包住,看不真切,似乎是有少许的鲜血,那一刻他好像仿佛又老了十几岁。
出了办公室,我没有立刻去找那个陈护士,而是走到一旁的医院医护人员的公示栏前,黎院长说的没错,医院内并没有姓王的院长,院长只有他一个,护士有九个,刚刚碰到的的胖护士就是陈护士,另外还有数个医生,以及几个保安和保洁人员。
我又转过身找到陈护士,要求看患者登记本,陈护士知道这次是院长交代的,也没有再为难我们,顺手从桌子下面抽出登记本递给了我。
我翻看了登记本,登记本的日期是从1990年开始登记的,我深刻的记得母亲被带走的那一年也就是1990年,似乎这十几年没有多少精神病患,一个登记本用了十几年,还有厚厚一叠空白页,登记本很潮湿,前几页纸张泛黄,还沾着一些不知名的液体的残渍,14年前那一年确实有一个精神病人被送到仁和精神病院,也是个女的,但不叫林静璇,叫方怡,一直居住至今,然后陆陆续续来了一些病患,也有治疗一段时间出院的,也有住了十几年的,登记本很详细,包括病患的诊断,家庭住址,联系方式,以及年龄,性别,反复寻找,确实没有找到母亲的名字。
“我想看看在院的病人,顺便想看看这个叫方怡的”我放下登记本。
陈护士没有拒绝:“好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