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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老毕出山

一只大青鸟,额上的红毛凌乱如草,鼻孔朝天,单腿独立。这样的尊容,无论如何故作深沉,与仙风道骨潇洒脱俗都是沾不上半点边儿的。不过徐市为了尽快了解真相,也只好捏着鼻子,配合那只骄傲的大鸟,装出一付恭敬聆听的姿态来。

毕方自尊心大受满足,果然勤快许多。把个其中缘由,讲了个八**九。徐市听完之后,心中感慨之余,也惟有造化弄人四字而已。

原来这神木山,乃是天神怜恤上古的洪荒异兽生存艰难,有绝种之虞,因而为它们所留的最后避难之所。遵照天神的旨意,,异兽们们潜世修炼,不可出山,亦不可伤人,无数年来,倒也平安快活。

神木山的异兽,原本没有兽王。平日各自修炼,少有往来。只是异兽修炼,百难千劫,每进一步都艰险无比。又不似人类有流传下来的功法可以学习。因此极少有修炼成功者。稍有不慎,就是走火入魔,形神俱灭的下场。直到三百年前,山上来了名叫玄信、昧离的一对嗜宝天狐。这两名天狐修为很高,又能识得许多天材地宝,助众兽修炼。众兽对他们既感激,又敬重,便奉了他们为王。

只是半年多前,一个蒙面人趁着昧离产女的机会,设计将玄信、昧离诱出神木山。多日不见回来,可想是遭遇了不测。众兽虽然碍于神木山的规矩,不能出山去报仇,心中对人类其实已是怨恨万分。

那梼杌曾受过玄信夫妇极大的恩惠,因此对人类的怨恨也是格外强烈。戾气横生之下,渐渐入了魔道。竟然在这个苗人进山取圣火的时候,埋伏在山路之上,杀死了很多的取火勇士。只是梼杌尚未完全失去神智,还记得不在神树前杀人的神谕。而且每杀过一次人之后,就会跑到山顶上的神树之旁,借神树的灵气来消解自己身上的魔气。

也是凑巧,今日它杀人之后刚回到山顶不久,徐市他们就赶上峰来。梼杌的杀意还没消散,终于按捺不住,违背神谕在神树前动手。更不巧的是,遇上徐市这样意料外的高手,连遭重击,魔气冲破束缚弥漫全身。那梼杌全身笼罩红光,其实就是完全入魔的征兆了。

徐市听到此处,也是心生恻隐。说到底,这件事还是人类的贪婪所致。那梼杌为王报仇,沦入魔道,其实也甚可怜。下意识地问道:“那梼杌现在何处?它可还,有救么?”

毕方叹了口气道:“穷桑神树的圣火,正是魔气克星。梼杌忤逆了天神,受到惩罚,早在与你一同掉落悬崖,半空之中,就已焚成灰烬了。”

徐市不胜唏嘘了一番,转念又向石头问道:“石头,既然是你们托毕方先生前去救我。那你们先前又是如何到了这个地方的呢?”话一问出,却见毕方古怪地一阵乱笑,大独脚都差点站立不稳。

石头挠了挠头顶,不好意思地道:“我那时心里害怕得紧,抱着宝儿只顾逃跑,没看清路,就从悬崖上,冲下来了……”

徐市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石头啊石头,这种事,当今世上,也恐怕只有干得出来啦!哈哈哈哈!”

其实毕方有些隐情却也没有实说。神木山上的众兽,虽然不至于也失去理智地动手,但是对梼杌的行为,其实心中是解恨不已。因此梼杌埋伏杀人,众兽都装聋做哑,不予阻止。毕方更是日日悄悄飞在梼杌身后,看它杀人,在旁边暗暗叫好。

但是今日情形不同。那梼杌神智不清认不出宝儿,毕方可是早早就发现了这位小公主。急忙赶到悬崖营救。随即又在宝儿的命令下,极其不情愿地飞回山顶,将被撞落的徐市,也救了回来。

它这满心的不情愿,言语之间,也带了不少出来。徐市被它一口一个“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类”、“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称呼着,无从辩驳,心中只是叫苦,暗道:“前日刚替秦国背了黑锅,今天又来替所有人赎罪来了。难道这南疆无论人鸟,都这么喜欢记仇,胡乱牵连无辜的么?”

说了此处,徐市想起外面的水柔等人,见自己掉落悬崖,定然是伤心焦急不已。于是说道:“我外面还有几个伙伴,着急要赶回寨子去。麻烦毕方先生你,还把我们送出去罢!”

毕方那鼻孔朝天单腿直立的姿势虽然颇为矜持庄严,摆了这么久,也累得够戗。这时候把大脚在地上跳了两跳,扭了扭发酸的长颈,翘起尾巴,重新摆了个屁股朝天的新架势,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本神鸟屈尊降贵,肯救你下来,已是天大恩赐。让我负你上去,是想也不要想的了!”

徐市还没答话,刚回到石头肩膀上不久的小狐狸已经张牙舞爪,作势要重新跳回头上去。吓得毕方飞快地大叫道:“等等,等等,我还没说完呢!这里其实就有山洞通到外面,走出去就是神木山脚了!”

徐市大喜,当下让毕方带路,顺着一道曲折漫长地山洞,走了出去。那山洞其实颇为高大宽敞,不过对于身高两丈又需靠着一条腿蹦着走的毕方来说,这无疑是一段痛苦屈辱的旅途。一路之上,伴随着它“咚咚”地大脚顿地声,不时又传出“梆”的撞石声和“哎呦”的不住惨叫。

待到两个时辰后走出山洞,借着太阳的光亮,众人仔细端详,只见神鸟大人额上的红毛红得快要燃烧起来,那秃头顶上凭白新长出来的小脑袋,也是鲜红欲滴,又圆又鼓,十分别致。

徐市忍住笑,深施一礼道:“毕方先生,我等就要回寨子去。多谢您的援手。咱们就此别过罢!”随后瞟了瞟它头上的大包,轻笑道:“不过您最好还是飞回去。若还打算从山洞里返回,那……您保重罢!”

毕方这次却出奇地没有因为徐市的戏谑之意生气,反而把眼珠转了转,咳嗽了一声,很有长者气质地低声道:“公主不肯留在神木山,偏要跟你离开。我却是不太放心。大王只有这么一个血脉,让她流落在外,万一出了差错,我怎么对得起大王?因此,我决定,跟你们一起走,随身保护公主!”

“啊?”徐市颇为吃惊地道:“按照大神的告戒,您不是不能出神木山的吗?”

“无知的人类!”毕方摇了摇尾巴,原地跳着转了一圈身子,让大家看清楚它那青色的羽毛,“神木山禁锢的是天下妖兽,我乃出身若木的仙灵神鸟,怎么会受这个限制?像宝儿公主的爹娘,我们的两位大王,也是如此。若不能来去自由的话,他们当日怎么会被引出山去?”

“啊……”徐市想了想又道:“可是您还是神封的护树神鸟,擅离职守,怎么向天神交代呢?”

“呃……”毕方眼中闪过一丝让徐市心慌的惭愧,“这个……护树神鸟嘛……大神封的……可以离开……对了,大神当年封我的时候,命令我看守神树五百年。我方才算了算,真是巧啊,今年正好到年头了呢。本神鸟现在是自由之身啦!劈方劈方!”

一边发出几声它本身的鸟叫,一边张翅仰头,跳跃而舞,一付兴高采烈的样子。徐市心中流汗:“不愧是上古神鸟,真能编啊,这个所谓护树神鸟,十有**,也是它自封的了……”

“这个,”徐市有了宝儿和石头,就已经焦头烂额,实在不敢再搭上这位新活宝,不得不绞尽脑汁,做出最后的努力:“毕方先生,我们要去的可是人间。您的体型如此威武不凡,高大雄壮,恐怕会引起麻烦啊!”

“嘿嘿!”等了许久,徐市终于问到了它的最得意处,毕方兴奋得头上的鼓包都涨大了一圈,大笑道:“无知的人类!你也太小看本神鸟了。没点儿保命的本事,我能活到现在……呃,像现在这么威风么?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

说着随风而摆,身形摇晃,只见光晕流转间,那毕方的身躯竟如剥茧一般,一圈圈小了下去,最后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小鸟,扑棱棱飞到石头的另一边肩头站定,除了依旧骄傲的姿态外,哪还有一点原来的痕迹?

徐市张大嘴巴愣了半天,再也找不到拒绝的借口。只好认命地问道:“您现在变了模样,以后到了人前,我也不能再称呼您毕方先生了。请问您有没有名字?”

毕方道:“我当然有名字!修炼出智慧的异兽,都有自己的名字。我名叫这个神明……呃威武……呃仙圣……”

还没编出来,小狐狸吱吱一叫,石头马上嘴快地向徐市翻译道:“宝儿说了,大火鸡有名字的,在神木山上,大家都叫它老毕。”

注:以后宝儿有了性别,且老毕也是以人格化的形象出现。因此对他们的代称不再用“它”,而是用“他”和“她”来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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