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点头道:“不错。后世出了圣人大禹,取四海金铜铸神州九鼎。更重要的是,天降神铁,被大禹寻得,铸成了玄天鼎。怕是大禹自己也没有料到,他一时私心之举,竟然无形中拯救了日后的天下。”
“私心?”徐市一脸愕然,“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是治水的圣人。他铸造神鼎安定神州,是为黎民做的大大的好事。怎么说他是出于私心呢?”
“圣人也是人,当然也会有私心。当然也不能全怪大禹。在他之前,每一任天子渐渐衰老故去之前,就会出现一位新圣人,身具天子之气。天降祥瑞,龙凤来朝,新圣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天子之位。伏羲之后出神农,神农之后出黄帝,及至后来的尧、舜等等,都是这样上承天命,驾御万民。但是到了大禹之时,新圣人却迟迟没有出现。虽然部族首领们都推举他的助手伯益来继承。但是伯益身上没有天子之气。大禹的儿子启此时已渐渐长大,大禹就起了传位于子的念头。”
“其时四海水患都已治毕,汪洋大泽中的金铜已经可以采取。又恰逢天降神铁,大禹万事具备,只要再获得西昆仑众仙的允许,就可以铸造镇压九州,会聚天子之气的神鼎,让启拥有九五至尊的命格,掌控天下。”
“大禹是天命所归,治水之时,仙人们都要听他的号令,尽力襄助。加上他有大功德于天下,新圣人又未曾出现。因此对于西昆仑默许了他铸神鼎替儿子改变命格的做法。但是与他做了一个约定。神州九鼎由帝王掌管,神铁炼出玄天鼎要由西昆仑保管。互相不得干涉。这样在位的帝王行善政也就罢了。若是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之时,就可以用玄天鼎化去他的天子之气,由天下诸侯重新争夺九鼎,另立新主。”
“原来如此!”徐市今日所闻,实在颠覆了以往的认知。不由喃喃道:“群雄逐鹿,纷争不已的天下,诸侯为之拼得头破血流,原来是早就决定了归属。世事无常,那么这天下苍生,忙忙碌碌,却又为得哪般!”
太公点了点头,苦笑道:“我接掌昆仑后知晓这些秘辛时,也是这般想法。直到看懂伏羲所留的典籍之后,我才明白,天人感应,因果循环,互为交替。天地元气紊乱,所以才迟迟没有出现身具天子气的新圣人。天地元气紊乱,所以虚无的九天却降下了神铁。但是天降神铁,使凡人有了自己设法成为天子的可能。凡人铸造的神鼎又可以挽救天地元气紊乱而濒于灭绝的天下。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数。但人力可倚,与天数呼应,也是这因果交替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我与通天师兄看过伏羲秘卷之后,又闭关三年的时间,终于创出了一套法诀,就叫做封……这个……无名神诀。将神州九鼎与玄天鼎布成阵势,催动运转,配合无名神诀,就可以重新疏导天地元气,使万物重新遵循固定的运行轨迹。这时候纣王当政,天灾四起,妖物横行,民不聊生。我们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寻得了拯救天下的方法,当真是欣喜若狂。”
太公讲到此处,脸上不禁漾出微微笑意。想是又忆起当日大功搞成的喜悦。但是随即,就被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掩盖。
“哪知我们出关之日,就是反目之时。你知道天生万物,有了灵性,都可以走上修炼之途。草木禽兽,修炼成仙者,虽然远比不少人类成仙的数量,在我昆仑门中,却也有不少。通天师兄在其中道行最高,统领门中异物仙人,号称截教。我身居掌门,但平日并不干预截教事物,只管束其余人类仙人,被人称为阐教。昆仑的法统,本来是两派弟子一视同仁,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但是我与师兄闭关十年,门人缺了管束,多有摩擦。寻仇斗法,愈演愈烈。到我们出关之时,两派各有损伤,竟已成了势同水火,不死不休的态势。”
“本来以我二人的威望,可以将事情弹压下去。两派弟子慢慢安抚,未尝没有融洽起来的可能。没想到通天师兄借口我袒护门下弟子,处事不公。竟领着一干截教门人,反出了昆仑。更违反当初与我的约定,站在早已丧失民心的纣王一边,与我们原本决定要扶持的西歧诸侯作对。”
“其实我后来回想,师兄心有不满,已不是一日两日。从师父传位给我开始,他便认为师父因他是异物修仙,歧视于他。对于伏羲秘卷,也是颇有截然不同的理解。但是我以为只是道法上的分歧,并没有往别处多想。他却早存了异心。门下弟子的争执只是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拥有纣王手里的神州九鼎和我手里的玄天鼎,单独按他的想法来布阵救世。”
“因为我们仙人不可以直接插手凡尘之事,尤其不能出手夺取九鼎。因此按照我们的设想,是先暗中帮助贤明仁德的西伯侯据有天下,建立一个清明的人间。然后向西伯侯借九鼎来布阵。这样天地人世都重建井然的秩序,百姓才能重新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如今他却背弃约定,作了纣王国师,并派弟子在纣王的军队中担任将领,来攻灭西歧”
“我无奈之下,亲自出任了西歧相国,率领众仙,与截教门人作战。天下仙人出昆仑。几乎凡修仙之人,都与昆仑两门有所渊源。原本与事无争,一心修炼的仙人们都被惊动,牵涉在内,或是站在我一方,或是站在他一方,无有能置身事外者。这样整整斗了三年,双方都是死伤惨重。所谓一日仙成,金身不灭。修仙人修行千年万载,求得长生不死,却纷纷在昔日同道的手上形神俱灭。嘿嘿,仙人,仙人!自以为超尘脱俗,可真能太上忘情?”
“这次众仙之战,幸存者寥寥无几。最后我终于击败通天,将他封印在东海。这时天地元气越发混乱,仙人争斗毁天灭地的威力更加重了天灾的降临,双方仅存的弟子迫于形势,只好罢手谈和。由我施展十阵和无名神诀,挽救神州。众仙也……也都为此耗尽法力,灰飞烟灭。你所说千年来修仙门派式微,尘世上再寻不到仙人的行迹,便是这个原因。”
“但我设阵作法之后,功力大减之时,却被一个妖人偷袭,原神崩散,分别附在十鼎之上。我肉身中只余一缕原神,激起最后的功力将妖人击得重伤,然后携着玄天鼎御剑而逃。当时我已无神智,却是下意识的向南而行,来到鬼谷。说也凑巧,当时昆仑早被连番斗法几乎毁灭殆尽,我将一些残留的典籍和剩余几名修为低微的弟子藏于此地,建立鬼谷一门,只希望他们避过浩劫,延续昆仑道统。而我自己因为施展无名神诀极为凶险,料想之后也定是元气大伤,因此预先做了一些安排,准备完成后就到鬼谷来闭关静养。事到临头,这些安排都有了用处。”
“虽然我那时已无神智,但是现在想来,也可以确定当时我几个弟子完全遵照我的嘱托,将我的肉身置于这湖底石洞中,以聚灵湖阵来维持我的生机。唉,原本按照我的吩咐,三五年后我便可破关而出,与他们相见。哪知道事出变故,我元神不全,沉睡千年。可知我几个弟子必是苦苦守侯不肯离去,直到大限将至,更可叹拘于门规,错失仙道。更令人无奈的是,这一错,竟错了千年!”
顿了顿,太公苦笑一声:“你可想过,鬼谷道法如此精妙,为何千年来无一人成仙?”
徐市思索道:“该是弟子们资质驽钝,修炼的境界不够。”
太公摇头道:“不仅于此。更重要的是被门规误导了。”
“所谓三大神诀,乃是自河图洛书而来,原为一体。须三诀俱修,才能登取仙道。但我当时惟恐他们修为太低,贪多贸进,有走火入魔之虞。因此规定他们每人只能修习一门,且三年之后,须将原本放回玄天鼎中。鼎上被我提前设下了封诀结界,与我原神相联。我原本想的是,三年之后,我该已出关,自能亲身指导。就算未能出关,那封印与我原神相联,只要受到本门道法的激发,便会自动去将封印解开片刻。他们可以激发封印,自行拿了神诀修炼。”
“这只是权宜之法,当时又事态紧急,我也并没有详加解释。匆忙立下几道门规之后便赶赴泰山布阵。只想着姑且让几个弟子简单自己修炼,不过数年间便可以正式教授他们。哪知世事多变,我妄称精通阴阳术数,可断吉凶,却料不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故。”
千年试炼,竟是一个误会。造化弄人,徐市唏嘘不胜。心中却联想到自己日间之事,脸上不由又生出了一些疑惑。
太公见状问道:“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尽管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