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川本想着放完烟花后会见到激动不已的楚羲和,却迟迟不见楚羲和来前院处,问了许多奴仆,才知道有人隐约见到楚羲和领着岄公子从阁楼后的石桥方去了。
哪个方向正是白日观舞的山涧,入夜了,羲和去那里做什么?
恍然间,叶鸣川想到那个桃织馆的奴隶,觉得肯定发生什么事情了,赶忙让沁园中的所有人点起火把,一个角落不落的寻人,沁园四周也不放过。夏阳侯府的马车还停在院外,楚羲和定然不是回府了。
沁园依山而建,湖心亭紧挨山涧,那片区域景色宜人,却是茂密的山林。此刻夜幕笼罩,显得更加静谧。
适才落入水中的楚羲和在水边的一块石头上,全身湿透,夜间凉风吹来,一下子被冻醒了。咳了几声,才把呛到的水吐了一些,晕晕的脑袋这才变得清醒。睁眼看了看已有星光的天,拍了拍自己的脸,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命丧水中,而是到了水岸。
落水时自己的确见到阿岄了,还是他带着自己挣扎着游向水岸。不过自己呛了水,有些脱力,还未到岸边就有些支撑不住,后来就晕了过去。
阿岄呢?不会因为救自己而没到岸边吧?一想到在水中的窒息感,还有阿岄向自己游过来的画面,楚羲和周身感到一阵阵冷寒。
突然间传来一声轻细的闷哼,楚羲和赶忙爬起来,唤了声“阿岄!”
寻声过去,果然看到了躺在石头旁的阿岄,心里不知觉地松了口气。夜色下,他的青白锦衣散乱不堪,愈发显得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而衣衫的下摆却有明显的血迹,楚羲和赶忙过去扶起他。
“阿岄,你伤到哪里了?”楚羲和见他面露痛苦,伸手掀开阿岄的衣服下摆,想要为他检查伤势。
只见阿岄的左腿上被划破了,两三寸的口子,似乎被水泡过,现在任在流血。
“嘶,无事,快上岸时不小心蹭到了水中的暗石。”阿岄轻声说道,眉头却紧紧皱着,像在忍耐着什么。
柔弱而坚韧的姿态,更加让楚羲和心疼了。
“别怕,我先帮你简单包扎一下,回去后再上药。”说着便弯腰抬起阿岄的胳膊,扶着他的腰将他带到不远处的草丛里。
一身湿透的红衣少年更加显得单薄,全然没了往日的张扬,甚至相当狼狈,瓷白的小脸上却出奇的认真和坚定。感受到少年纤细的胳膊环过自己的腰,阿岄瞬间僵硬,四肢都不知所措,好在夜色掩盖住了自己隐忍的表情。
坐下后,楚羲和直接撕开了阿岄的绸裤,让伤口全部露出来,只可惜身上没药。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甚是诡异。楚羲和有些害怕,却没表现出来,咽了咽嗓子,撕下一条里衣,绑住了阿岄腿上的伤口。
“水泡过的伤口很容易感染,我们尽快些回去吧。”楚羲和一边打结,一边低着头说道。不见回应,楚羲和抬头看向阿岄,却发现他好像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紧紧咬着嘴唇,额头上不断冒出汗珠。
伤口虽流了很多血,却也不至于这么难耐吧,不会是发烧了吧?楚羲和深受去碰了碰阿岄的额头,却是十分冰凉。
就在楚羲和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阿岄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嘴角流出了一点血。
见此,楚羲和才反应过来,阿岄这是体内的毒发作了!
这下楚羲和更加害怕了,都急出了冷汗。心里想回去后定要狠狠教训叶鸣川那小子,若不是他搭的舞台太差劲,也不会让自己和阿岄沦落至此。
看着躺在草丛里面色苍白,气息不稳的阿岄,然后又抬了抬自己瘦弱无力的胳膊,楚羲和觉得自己去找人来帮忙比较靠谱。转身走出了几步,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黑色丛林,楚羲和闭了闭眼,又回来托起地上的少年,还好肩上靠着的阿岄身形消瘦,不然真的是寸步难行。
楚羲和步履蹒跚地走着,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受伤的少年已经不太清醒,似乎也知道有人掺着自己,也在竭力清醒,配合着往前走,每一步都充满了无力。
“阿岄,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你要是不行了,我可是会把你扔在这里喂野兽的,本侯可是说到做到!”实际上,楚羲和心里怕的不行,太安静了,只能自说自话,减轻恐惧感。
一旁的阿岄正努力让自己陷入昏迷,在水里带着某人有了很久,早有些脱力,腿上的伤自己掌握好力度,并无大碍,只是看起来很是狰狞。置于毒发,也是意料之中,不过适才刚游到岸边就服下了林巽带来的药丸,但为了逼真只用了半颗,只需轻轻发力,便可以毒发。
只是没想到这小侯爷,居然第一想到的就是抛下自己,当真是狠心,口蜜腹剑,妥妥的小骗子!
至于又回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害怕一个人走夜路,此刻唠叨不休,也掩盖不住某人颤抖的身体,还有忽高忽低的心跳。
见迟迟还没有人来接,看来是林巽的办事能力降低了,定是缺乏训练,皮痒了。
此刻林巽心里苦,自己伪装成沁园里的仆人,好不容易将寻找方向引向主子在的地方,可叶鸣川的地毯式搜索实在缓慢,自己又不能过多暴露。
就在楚羲和快坚持不住时,前方突然传来呼喊声,就知道是叶鸣川来寻自己的,于是将人放躺在地上,喘了口气,才大声将人叫过来。
突然躺倒冰冷的地上,离开了温软的身体,阿岄心里再次给某人记上了一笔。
回到沁园的客房中,楚羲和实在受不了自责了一路的叶鸣川的自我剖白,催着他去请大夫了,自己则将快哭出来的晴雨叫到房中。
晴雨帮着楚羲和脱下湿衣裳,担心地说道:“还好侯爷平安回来了,不然奴婢日后有何颜面见老爷夫人。落水甚是危险,好在是夜间,不然被人发现端倪可就糟了。”好在侯爷才十五,身体也在适当的用着药,女儿家的特征并不明显,在旁人眼里就是瘦弱单薄了些,一般不会起疑。
“放心,不会有事的,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就好了。”心里记挂着受伤且毒发的阿岄,楚羲和草草整理就去了隔壁房间。
此刻,叶鸣川请来的大夫已经在为阿岄上药包扎,向叶鸣川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站在一旁。
“大夫说了,腿上的伤口按时上药便会痊愈。不过床上那人居然中毒了,大夫也解不了,只能喝药缓缓,反正是死不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若不是看在楚羲和的面上,叶鸣川才不乐意管不相关的人,甚至还想某个来历不明的人,还不如就此消失的好。可羲和在乎啊,没办法,自己苦着脸也得关照一二。
“无性命之忧就好,今日当真是惊险,若是没有阿岄,我怕是要成为你家沁园的孤魂野鬼了。”楚羲和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点后怕,自己是真的怕呀,怕黑,怕冷,更怕死!
叶鸣川抓过楚羲和的手,把她拖到大夫面前,想让大夫给她把把脉,担心落水对身体有影响。
楚羲和赶紧挣脱,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身体好着呢,完全没有不适之感,让大夫开些驱寒的药便可。”她可不敢让别的大夫把脉,自己虽未来葵水,也很难不被大夫发现异常。
拗不过楚羲和,叶鸣川只得作罢。
折腾一番,已是深夜,楚羲和只得暂且在沁园住一晚,明日再回府。
第二天一早,楚羲和从梦中惊醒,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自己更觉得昏昏沉沉,多半是昨日落水受寒了。不仅如此,梦中破碎的画面带来的窒息感,让她久久缓不过来。水中浮沉挣扎,青衫飘逸的画面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
楚羲和将门外的晴雨叫了进来,吩咐她立刻收拾准备回府。穿戴好后,楚羲和走到隔壁房间,见阿岄已经醒来,只是面色仍旧苍白,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便让人将他搀扶着送上马车。
叶鸣川见楚羲和执意要走,只得骑马一路护送回夏阳侯府。
马车中的二人皆一言不发,空气中有几分凝滞。楚羲和是受了寒,惊了梦,身体不舒服,心不在焉的。
对面的阿岄靠在抱枕上,唇色无血,只是静静的不说话,实际上却是在用余光悄悄打量楚羲和,突然变得安静,还有些让人不适应。不过,眼前的人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怏怏的,可发热带来的热让两颊染上粉晕,双眼水亮水亮的,平添了几分稚气,更显娇憨。
然而,一想到这样纯净美好的容颜之下有一颗好男色的心,心里不免又有几分郁气。看着看着,有想到这么女气的脸,多半是雌伏于人,心里一阵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