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阿岄刚回思语阁,就有小厮前来传话,让他稍作准备,盛装出行,明日与侯爷一同前往城北沁园宴游。
阿岄心里正为此前一幕膈应得不行,现在又要出行陪游。这夏阳侯真是恶劣,出身高贵,却将坊间携妓出游的恶习掌握得淋漓尽致,还真当自己是青楼楚馆的人的,可恶至极!怒从心起,一瞬间没控制住体内翻涌的气血,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捏碎,这突然发力使得体内余毒有发作之象,一时难忍,咳得脸色涨红。
闻声出现的林巽立刻从怀里掏出药瓶,将药丸递给阿岄服下。见阿岄气息平缓之后,才劝道:“主上,切勿再发动内力,不久前的内伤未愈,稍有不注意便会将余毒激发。”
前不久,为探察令牌一事,主子以身涉险,亲自暗访皇宫秘阁,撤退时惊动了大内暗卫,交手之间,为争取逃出的机会,生生受了暗卫统领的一掌,引得毒发。奇怪的是,夜袭皇宫之事明明被发现了,过后却无半点消息,仿佛不曾发生过一般。等后来与主子取得联系,已经是在桃织馆。
于是,商议后决定暂且留在桃织馆,以掩人耳目,找机会接近世家公子,以获取更多朝堂信息。来夏阳侯府虽是计划的一部分,没曾想太过容易,本以为要费一番心里,可以说是计划内的意外了。只是这夏阳侯成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好色却不贪色,一时之间有点滑不留手,很难得到有用的消息,想必主上也等不及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听主上道:“今日朝堂之争,王家老儿受了气,必定坐不住了。萧靖宇让楚羲和进工部,虽不知用意,但其后必定有好戏。明日沁园中,你暗中与我配合,务必让楚羲和完全放下戒心。”
“是,属下定全力配合。”说完便悄然离开侯府,前往沁园查探。
林巽离开后,阿岄伸手划过嘴角的,咬了咬后槽牙,轻笑了一声。自己十分清楚,夏阳侯虽顽劣不堪,却迟迟没有对自己动真格,好吃好喝的厚待,多是有所戒备,或者是纯粹喜欢自己的皮相,像养宠物一般看待自己。那就主动出手,打破现状,就不信这侯府的东西拿不到!
翌日,和风习习,温暖宜人。
楚羲和睡到自然醒,慢吞吞地洗漱好,吃过早点,才差人去叫阿岄,然后悠然地往府门口走去。绕过影壁,却看到少年早已在马车旁候着了。许是听到了动静,轻轻侧过了头,一袭白衫浮光青玉袍,长身玉立,端的是俊逸如仙。
绝色在眼前,楚羲和瞬间觉得世界都美好了,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立在马车旁的阿岄,很早就察觉到来人了,那身张扬耀眼的金丝朱红锦袍想忽视都很难。见人已靠近,微微垂首,拱手行了一礼。
“这衣衫真衬阿岄,远远看着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原来却是我家的。”楚羲和眉开眼笑道。不待阿岄反映,便挥手示意准备出发。
转身准备上马车的楚羲和却看到阿岄王马车后方去了。原来下面的人准备的两辆马车,最前面金玉流光的豪华马车自是侯爷的,后面跟着一辆较为普通的马车。侯爷身边带着晴雨姑娘,二人一般同乘,后面的自然是给新来的岄公子准备的。
楚羲和叫住的阿岄,道:“无需在备车驾,阿岄与我同乘便是”
就这样,较为宽敞的马车内就楚羲和与阿岄,晴雨则与车夫坐在帘外,前后各有两名骑马的护卫。
马车内,楚羲和看着坐在对面的人,突然觉得自己的马车居然不够豪华,与阿岄的容颜当真不搭,心里还在盘算着去打造一辆更加华美的车驾,专门用来出游,越想越得意,脸上也不自觉带了笑意。这笑意落在对面人的眼里,无异于淫贼的垂涎欲滴,便低下了头。
楚羲和才发现自己盯着别人看太久了,把人都看害羞了,赶忙低咳一声,掀开马车窗帘向外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在外不少人都认识这马车是夏阳侯府的,里面不仅坐着红衣的夏阳侯,还有一个温润如仙的公子,可不就是此前传得沸沸扬扬的桃织馆小倌儿,看来还真受小侯爷宠爱,居然同车出游。更有人想到昨日楚羲和被圣上提拔进工部,任侍郎,今日又有美人在侧,这不就是人人艳羡的“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两人可不知街上的议论纷纷,各怀心思地到了沁园。
沁园位于城北山涧之间。知晓楚羲和快到了,叶鸣川直接率人出来迎接。果然,在一众世家子弟的眼里出现了一座豪华至极挂着夏阳侯府牌子的马车,片刻后,楚羲和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叶鸣川赶忙过去招呼,跟着的诸位公子也纷纷行礼问候。没想到,楚羲和却转身掀开帘子,还伸出了手。
看着眼前白净纤细的手,阿岄深呼吸了口气,稳了稳身子才略扶着藏在红色衣袍下的手腕下了马车。
周围的空气陷入了沉寂,有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气。人人皆知夏阳侯从桃织馆抢了一个貌美的小倌儿入府,却没想到如此绝色,甚至同车而乘,参加这么大的筵席。都不知该说男色迷人眼,还是夏阳侯太过放肆。
最先出声的是叶鸣川,他气得跳脚,大叫道:“羲和!你怎么还把他带来了?这可是我为你办的宴会!”看着少年俊朗的面庞,叶鸣川觉得他与楚羲和钢铁般的友谊受到了巨大威胁,直觉告诉他,这个阿岄肯定不简单,但是自己没有证据,也说不清楚。
“阿岄,嗯,该称岄公子,他是我府中客卿,借此机会介绍给大家认识,也是粘了你的光。”说罢便笑嘻嘻的朝院中走去,后面的阿岄不远不近地跟着。
一脸不可思议的叶鸣川:对外称是客卿,我信你个鬼!
不知所措的众人:我怀疑夏阳侯在宣誓主权,但是我没有证据。
进入院中,待楚羲和入座后,众人也纷纷落座,来的基本都是不敢得罪夏阳侯,或者不能驳了庆国公府面子的世家子弟。毕竟是为了庆祝楚羲和任职工部侍郎,怎么都得客气一番。叶鸣川将众人所赠礼品的礼单递给楚羲和,然后举酒说了些祝贺之词,顺便大大夸赞了一番他与楚羲和的兄弟情,听得楚羲和起鸡皮疙瘩。
而后,在座的纷纷向楚羲和举杯祝贺。楚羲和心情也颇为愉悦,自是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人,况且这可是叶鸣川给自己办的宴会。因此,筵席间推杯换盏,歌舞登台,自是宾主尽欢!
宴饮过后,叶鸣川以给楚羲和惊喜为由,引着大家前往山涧中的湖畔亭处。
只见湖中浮着一圆形巨鼓,可容纳十人有余。圆谷周身均匀地镶嵌着八个铁环,环中系着彩带伸向八方,远处如银河般垂直泻下的山间瀑布看上去正落在鼓心。
叶鸣川吹了一个指哨,刹那间,乐声响起,六名穿着盛装的舞女从不同方向踩着彩带落入圆鼓之上,衣带联翩,舞姿妖娆。一曲舞毕,领头的红衣女子还朝楚羲和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
众人鼓掌声不断,纷纷夸赞,当然还有不少人直夸领头舞者容颜惑人。
叶鸣川满意地看向楚羲和,漆黑的双眼中闪灵灵的,就等楚羲和的夸赞。
“此舞只应人间有,天上哪得几回见。”楚羲和自然是欢喜的,想着望向叶鸣川,就这样真诚待自己的一辈子能有多少。当然,除了那太过刻意安排的舞女,一切都很完美。
“羲和,那跳舞的小娘子可还满意?”叶鸣川见楚羲和不提舞女,怕自己的另一份用心没有被感受到,连忙说道。
旁人都愣了,毕竟岄公子也在,总不好一起怂恿楚羲和收下那小娘子。可是,因为一个桃织馆的奴隶就不要美人,似乎也不大合理。
一旁的阿岄见此,心里连带着叶鸣川也厌恶上了,心想着果真是狐朋狗友,一丘之貉,荤素不忌,让人不齿。心里想着,面上却故作失落,想让人忽视都难。
楚羲和心里苦呀,小娘子也罢,美少年也罢,她也只能看看,没啥实际作用。可惜,可惜!
“美则美矣,可惜不如我府中之人!”虽未明说,却让人都懂了,原来在夏阳侯心里,恐怕是无人能及府中岄公子了。
计划落空的叶鸣川瞪了站在一旁的少年,心里骂了句红颜祸水。转过头,又笑嘻嘻的与楚羲和说着话。
游耍一番,已经是傍晚,宴席将散,各家公子皆陆续乘车回府。叶鸣川却神秘兮兮地缠着楚羲和不让她走。无奈之下,楚羲和答应他晚些再走。
想着白日人多,都没机会让阿岄四处逛逛,便带上阿岄一起在沁园中走走看看。园中景色别致,傍晚的夕阳余晖中更显意境。
走到阁楼旁时,一个侍从走过来,垂首行礼,说叶公子请楚羲和前去湖心亭。楚羲和不知道叶鸣川有何神秘安排,且又是湖心亭,隐约记得白日的路线,便带着阿岄往那边走去,全然没注意到转身时身旁二人的眼神交汇。
而此时叶鸣川的确派人来叫楚羲和,只是被人提前了一步,且说的地方南辕北辙。
楚羲和来到湖心亭,仍不见叶鸣川的身影。只能在湖中看到白日跳舞的圆鼓。忽然心意一动,楚羲和折了一枝竹子,如舞者般滑到圆鼓上,看了一眼站在渟中的少年,便舞起了手中的竹枝,虽无剑却也舞得利落优美。
余晖洒向湖面,远处山涧滔滔,红衣少年在湖心舞动,与白日舞女不同,楚羲和的舞剑英气中带着娇柔,让站在亭中的少年有一瞬间的失神,夜色袭来,楚羲和已经看不清少年的神色。
突然,圆鼓四周彩带断裂,圆鼓失去了稳定,楚羲和脚下不稳,直直跌向湖面。此刻,真的后悔自己平日习武不认真,只学得花拳绣腿。
见红色身影跌落湖中,阿岄才恍然回神,站了一会儿便也跟着跳进湖中。
楚羲和不会水,没扑腾几下,就感觉开始下沉。这时,天空中传来爆炸声,一簇簇蓝色的烟火在空中绽放,透过水面,楚羲和猜到了这便是叶鸣川的真正惊喜吧。没想到多年前的玩笑他还记得。
这时,开满蓝色烟花的画面却突然涌现了一张令人意外的面孔,却又有几分莫名的熟悉,仿佛多年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