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堂之上出现了不同于往日的局面,争论不休,甚是激烈。
随着御史台刘大人弹劾夏阳侯目无王法,不尊师长,谋害皇子等罪状后,兵部尚书王元焕等众多官员附议,竟出乎意料的团结一致,参奏夏阳侯,其余未参奏的官员则立于一旁,不置一词。
“皇上,当年肃北亦役虽至今不明真相,朝堂可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夏阳侯府的狼子野心!夏阳侯今日如此行事,目无法纪尊卑,欺辱我朝皇子,他日未必就不敢起兵造反!”本是众臣征讨夏阳侯楚羲和所犯大错,可见皇上迟迟不发落,反而是淡定不语,豫国公王铮看了兵部尚书王元焕一眼,王元焕便跪下大声说道。
王元焕可谓是一语惊人,就连皇帝也惊了一下,旁边几位太监与朝堂众臣皆伏首而跪。毕竟,造反一事,兹事体大,谁都不敢提,搞不好就是灭族之祸,何况还提及了肃北之役。
“真是反了!反了!你们眼里还当朕是个皇帝吗?”皇帝萧靖宇怒拍而起,厉声斥道。
谁料刚说完,皇帝就扶着额头,脚步乱颤,就要晕倒在地一般。服侍的张公公大呼:“陛下!陛下!快传太医!”
朝堂一片混乱,这是很多人都没想到的。随着皇帝被扶回宫中,商议之事也只能暂缓。下朝的宫路上,一干官员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无不在小声说着今日朝堂之事,亦有叹气摇头者。
庆国公王铮信步而走,旁边跟随者不少官员,兵部尚书王元焕在他的左手侧,诌笑着说:“国公爷想打瞌睡,楚羲和这是自己将枕头递过来了呀。”
“就是就是,看他平日嚣张跋扈,今日一过,怕是哭都来不及了。”旁边官员附和道。
“诸位和我都是为陛下分忧,怎能说是夏阳侯的不是呢。”庆国公王铮淡然而言。
“国公爷说的是。”
朝堂之事逐渐在京都传开,不少世家皆旁而观之,就连坊间也私下议论纷纷。要说这夏阳侯嚣张跋扈也不是一日两日,且有圣上的恩宠偏爱,从未受到处罚。只是今日涉及谋害皇子一事,怕是难以推脱。
外面风雨欲来,楚羲和却毫无察觉,更贴切地说是她乐在其中吧,反正那些老狐狸参她也非今日才有,只是不知这次要如何打脸了。
早朝刚散,楚羲和便收到消息,见王家还是一如既往地义正言辞,夸夸其谈自己的“罪行”,觉得甚是没新意,所幸今日也不去国子监了,用过早点便带着腊梅去了思语阁。这次可是有备而去的,只因之前去了思语阁,总觉得缺了些东西,于是就给备上。
“侯爷!”服侍阿岄的小武守在门口,见楚羲和领着一干侍女过来,连忙上前问候。
“阿岄可在屋里?”
“岄公子正在用早膳。”
楚羲和进去后,看到阿岄正坐在桌前喝着白粥,桌上放着几碟咸菜,不禁皱了皱眉,“小武?是谁给阿岄准备的早膳,怎的如此简陋,我不是吩咐过要好生照顾岄公子吗?”
“侯爷,小的知错,只是小的去取餐时,厨房的刘婶说就给备了这些,说她不识得侯府里有什么岄公子。”小武赶忙跪在地上解释道。
“哦?那这侯府还有没有我了?我说话都有人不听了。来人,传我的话,从今日起,阿岄的吃穿用度皆按照我的标准来,府中若有人不听从,那就先打三十大板再来找我商议吧。”小武及思语阁守卫的几个侍从连连领命下去传话了。
楚羲和这才转头看向桌前的少年,依旧简单的一袭青白衫,“阿岄放心,我已经敲打过他们了,料他们也不敢再欺负你。”毕竟是自己当众得来的人,怎么能不用心对待呢。
“劳侯爷费心,其实不必如此。”夏阳侯的诸多热情,总觉得有几分莫名,自己还是谨慎为好。
“不费事儿,快来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看看你是否喜欢?”楚羲和一挥手,门外的晴雨领着众位侍女鳞次而入,手里皆捧着放满东西的漆盘,仔细看来,有新衣新袍、笔墨纸砚、花瓶摆件,皆是精品。
“那日见你之时,你便穿着青色衣袍,我也给你准备了不少。其余的东西你先用着,若是不喜再换些别的。”
阿岄抬眼望去,果然腊梅捧着的漆盘里放着厚厚一叠衣袍,且全是天青色和月白色。看过之后,便低下了头。络绎不绝的珍品,还真是像极了青楼楚馆的打赏彩头!
楚羲和还以为他是害羞了,便说道:“阿岄今后便是我的人了,本侯自然会倾其所有对你好的,绝不做那话本里的负心汉。”她穿着锦衣红袍,头戴金玉冠,手里握着扇子,活脱脱风流少年相,嘴里说的却尽是痴情话。谁也没想到夏阳侯会如此偏爱一个少年,在场的侍女无不面露惊讶却不敢言语。
一旁的少年看着楚羲和的笑脸,想着堂堂一个侯爷,行事言语竟如此荒唐,心里狠狠地唾弃了声“无耻”,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是柔柔地一笑。少年清瘦,身体单薄,肤色极白,愈发显得唇色红润,这一笑竟有几分红颜倾城的意味。
楚羲和被他这一笑,心里居然有几分悸动,心想着果然是美色误我,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谁叫这绝色少年已被自己收入掌中。本想着会不会是谁放到想要放到自己身边的眼线,调查一番也没发现他与哪方势力有牵扯,那就留在府中养养眼吧。
才一瞬的时间,就见王管事匆匆而来,在门外拱手行礼,焦急道:“侯爷,圣上急召。”
“这么快!那便走吧。”踏出思语阁的时候,还不忘和小武交代要好好照顾她的美少年。
待所有人走后,阿岄轻声跟小武说自己要休息一下,没事不要打扰。小武看着这位略显病弱的少年,挠挠头下去了。
阿岄才退回房内,便见一人从梁上翻身而下,拱手立于一旁,低声愤慨而道:“主上,这夏阳侯竟如此不堪,怎能如此侮辱主上,若他在如此,不如属下……”说着做了一个灭口的手势。
“先不急,莫要因小失大,待看此次朝堂之事如何发展。此次弹劾夏阳侯一事,你查的如何?”少年不再如白日那般柔美,恢复了一脸的漠然,眉眼间有几分阴郁,气势甚是凌然。
“回主上。从各眼线的回复来看,乃是夏阳侯在国子监报复三皇子在课堂上的嘲讽,而将其扔进荷花池,王贵妃在皇上面前不依不饶,庆国公王铮为首的三皇子一党更是将此事说成蓄意谋杀,更有人说夏阳侯有谋反之意,皇上急火攻心,差点当场晕过去。”
黑衣人是目前唯一一个跟入侯府的暗卫,名叫林巽,很快便将近日之事缓缓道来。
“速让手下之人借王家之名,将朝堂之事在坊间散开,越大越好。此外,派人将此事传入驻守在岭南的军队之中。”既然是王家燃起的火,那就让这把火更旺一些,越乱越好。
与此同时,楚羲和已进入皇宫,穿过重重守卫,由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张公公领着往皇帝的尚书房走去。
与张公公的紧张不同,楚羲和依旧是一番风流公子的模样,摇着青玉扇打量着皇宫四处,走过御花园时,还颇有兴致地聊两句,“京郊外的花果然不及这御花园的,回头见着皇上,也不知舍不舍得赐我一些。”
张公公在一旁努力镇定着说道:“侯爷好眼光,御花园中的一草一木皆非凡品。”如今前朝后宫因为这夏阳侯与三皇子之是,闹得人心惶惶,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牵连,也只有这位爷有赏花的闲情了。
刚到御书房房门口,便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摔碗声,随后几位太医拎着诊箱慌里慌张地退了出来,谁曾想刚扶稳帽子就看到一边笑得晃人眼睛的红衣小侯爷,吓得差点摔一跤,缓过来后赶忙行礼就匆匆退下了。
不待林公公向皇帝回禀,楚羲和就直接走进去了,只见皇帝坐在榻上以手扶额,茶杯药碗碎了一地,想着怕是此事难了啊。于是非常难得地行了个礼,规规矩矩。
皇帝抬眼看了一眼一脸认真地跪着行礼的少年,也没叫他起来,只说道:“今日朝堂之事可都知晓了?”
“臣略有耳闻,只是臣有诸多不明白之处,恳请皇上容臣说上几句。”楚羲和一脸迷茫而又委屈的说道。
“那边站起来说吧,朕也听听这其中有何隐情。”皇帝一改之前的愁态,喝起了张公公新上的茶。
“臣那日在书院未答对夫子所问,心中甚是愧疚自责,可三皇子却大胆妄为,搅大闹夫子的课堂,臣心知在学监便要尊师懂礼,便命人请三皇子暂出学堂冷静反思一下。谁知行至荷花池边,三皇子口出狂言,挣扎不止,一下子就落入池中。臣本向派人就他起来,三皇子却死活不肯,甚至要与臣势不两立。臣自知学识浅薄,无颜面见夫子,便回去连夜将《论语》抄了多遍。至于朝臣弹劾臣的罪状,臣也不知为何呀?望皇上替臣做主。”说着从怀里拿出了几叠宣纸,上面墨迹整齐,有的还染上了烛泪,看来真的是“十分用心”。
“竟是如此,这也好和贵妃一个交代,既是误传,朕便不再追究此时。”皇帝拿过楚羲和手中的宣纸,翻了一下,便交给张公公放到书桌上了。
刚进来的时候,听皇帝的语气,楚羲和知道不会受到惩罚,心里也知晓皇帝雷声大却不下雨的目的,只怕自己在这京都愈发不受人待见了,特别王老狐狸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