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晤现在神志不请了,白夜想办法困住他,我再来将其束缚住。”陆铁杖擦了擦嘴角的溢出的血迹,转身离开了。
“遵命!徒儿不会让你失望的,”白夜答道,“秘法?草木缠绕”语音刚落,几簇野草飞速朝王晤驰去,一片片细长的草叶儿缠住了王晤全身,并紧紧地将他右臂箍住。
“咳……”王晤散开的红发遮住了他的一只眼,另一只眼闪动着血红色的光,“就这点能耐就像缚住我?玩笑!”
王晤的右臂燃起一道蓝光,焰息带着稍稍殷红。火光立即充满了他全身,草木也被燃烧成灰烬。王晤惮惮身上的灰,像是狂风般疾速,在白夜跟前猛然停住,“再给我一点能耐吧?你就这有这点功夫?”他肆意地笑起来,露出了一脸狰狞。
白夜颤颤巍巍地往后踉跄了几步,手不住地在打颤,连握在手心的竹棍业落下了。
“哒……哒哒”(竹棍落下的声音)
“到此为止了!九王绿藤,现!”陆铁仗挥手一撒,一颗细小的种豆掉落进土层中,迅速扎根生芽,结出九条粗如巨竹的藤条,朝王晤溜去。
倏忽之间,王晤被其舒服住了手脚,悬在半空中,久久不能动弹。
陆铁杖见状,瘫倒在地上,大口地长舒着气,“终于搞好了!”
白夜累的倒在了地上,咒骂道“这王晤可真不让人省心。师傅,这样束缚住他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小子费我不少力气。”陆铁杖稍稍从刚才的疲累中回过神来,暗黑连绵的群山与天的边缘上泛着点点红色的光晕相称,天空从淡红色慢慢变为鱼肚白般白色。
雄鸡报晓声按时响起,宛如一古钟在作响,响彻了这边幽篁。
“雄鸡报晓了。”陆铁杖直起身子,掸了掸长袍上沾染的泥尘,“白夜,跟我速速去取药一趟。”
“为何,药谷里药应有尽有,哪里害怕没有药草?”白夜不解地问道
“此事长话短说,王晤是被赤练虫所伤,病入膏肓,每当接近雄鸡报晓时就会发作,变得异常强大,直至消耗完体内灵力致死。”陆铁杖顿了顿,目光放向了远处的一座黑山上。“事不宜迟,马上启程翻山越岭去寻这解毒仙草。”
“遵命,师傅”白夜抖抖衣尘,去收拾旅物了。
陆铁杖走近王晤跟前,掀开她的上衣,上半身的一半皮肤已经被右臂感染了,一大片红肿,慢慢开始溃烂,让人恶心。他取来一根马骆刺(药材,刺入人的皮肤后,可通过刺茎来传输营养物质)深深地扎进王晤心脏右上方处,茎脉连通地下,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
“咳……”王晤怀着半点清醒,说,“师傅,快,快救救我。”
陆铁杖摸摸王晤的头,笑着说道:“无碍,无碍,这几天,你就在这修养吧。撑好数日,待我取药归来,你这苦便不用再受了!”
“师傅,旅物已经收好,此刻启程!”白夜背着一竹筐,肩上挑着扁担,走到陆铁杖身旁。望了望又晕厥过去的王晤,心里不禁想到:王晤,你一定要活着等我们回来!
“走吧!我们必须速去速回,翻过那座黑山就可以了。”陆铁杖目光再次看向远方,心里默念两句诗
:君问此行何时归,凉风秋色扣心弦。别后不知君远行,触目凄凉多少闷!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蛙声又开始在耳畔间响起。两人冒着雨赶着山路,一对对泥坑脚印布满在被雨淋湿的山道上。
翌日,初日渐渐爬上苍穹,晨光透彻过朝雾,一圈圈阳光的淡白染在山际线上。
白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雾缭绕在他们所处的地方。薄薄的云雾似棉花般,伸手抓一把,却只剩下满手的水雾,悄然弥散。
陆铁杖坐在一块偌大的磐石上,闭目盘腿而坐,如入睡当中,又不像是一位高僧,仿佛大病初愈,沉静地一动不动。
陆铁杖忽然开口,“白夜,醒了?
“师傅有很吩咐,徒儿立刻速速去办。”白夜喝了口水泥,抹了抹干燥的嘴唇。
“你把吾琴取来,下到山涧打一桶水来。”
“是,师傅。”白夜立即取琴来,吊着水桶顺着山道往下走去了。
陆铁杖接过长琴,盘架于腿之上,长指拨动琴弦,指尖在长琴上游走,传来阵阵悦耳的声音。低回婉转,时而又气宇轩昂,优雅的曲调引来了数虫来鸣叫。云蝉和着曲调,蟋蟀鸣着歌声,画眉鸟独展高音歌喉,飞驰而下的瀑布奏着粗犷豪放的低声部。
弦断了,一切响声恢复寂静,瀑布声一次又一次冲撞着陆铁杖的心胸。
脑海里涌现出一个念想:小瀮,应该过得很好吧。
陆铁杖纵然起身,撇开长琴放置一旁,漫步到瀑布边。他伸去双手盛了一些凉水搓洗着脸,当他甩去脸上的水时,束起的绿长发散了开来。
他的目光中是黯淡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独自长长地叹气。
“陆兄,在此干何事?”
一声传入陆铁杖的耳边,转身一看,眼前这个人正是王晤的父亲——王涵
王晤的事一下子涌上心头,陆铁杖欲言又止,却问道:“小瀮,小瀮,怎么样了,在你那可否还安好?”
王涵笑了笑,脱下头顶的草帽,取下了口中的大烟斗,紧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她,已经离开人世了。”王涵紧闭着双眼,泪水涌起,一次次地冲刷他的眼睛。
陆铁杖蹙了蹙眉,笑着问道:“她为何离开了人世?不是还好好的吗!?”他的情绪渐渐激动,语调也变得高昂,像是一种责备的语气。他才发现,自己的眼球被一种晶莹的液体包围着,是火辣辣地刺痛着。
“这都是我的错,她因王晤被宗族赶出而死的。”王涵捶捶胸,眼泪像是破堤的洪水从眼角里涌出来,两行的泪在王涵的脸庞上清晰可见。这番话,在他心中绞绞作痛,他打开了自己的酒葫芦,举头痛饮下肚。
陆铁杖笑了几声,这几声笑得凄凉。他抹去双眼中含着的泪,对王涵大吼道:“我不是叫你好好照顾他吗!你是怎么做的,难道只是害怕宗族的权威吗,还是想要剑宗宗主之位!”
“陆兄,此事就罢了吧。旧陈往事何必追究呢。”
“你怎么当我兄长的?人死不能重生,你竟然会如此冷漠!”
“陆铁杖!大丈夫拿得起,就得放得下!”王涵从然起身,正欲离开。
“王兄,看来这盘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你是否还记得六年前的那个约定。”陆铁杖冷笑几声,山谷突然变得空寂,二人陷入回忆中。
十二年前:“
陆兄,陪我去后山谷采药吧?”小瀮追着陆铁杖问道。
“你去找王涵吧,我还有些事需要忙,就不陪你去了。”
“陆兄,陪我去练功吧?”
“不,不。我抽不开身,师傅又找我去书院整理书本。”
又过了三年:
“陆兄,我和小瀮姚成婚了。”王涵问向陆铁杖。
陆铁杖思考了一会,他的思绪乱入麻。他淡淡一笑,心里想到:我还有两年才能掌握炼丹之术,此时不可动情,如何……
“王兄,恭喜,恭喜。答应我,可要好好照顾她,别让我看不到她以后的笑容了。”陆铁杖拂袖离开。
陆铁杖别开王涵,狂风下吹干了他脸上的两行泪痕。
瀑布冲击着水潭,激起无数水花,山谷又变得活跃起来,二人回到了现在。“记得,是我对不住你。”王涵说道,泪水已从眼角滑落。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你什么也做不了!”陆铁杖迷失了自己,怒火在他心中燃烧着,仇恨在他的血液中沸腾着。
“你要打就打吧!我接你三招,绝不还手!”王涵闭上眼,两手搭在后背,站直了,一双冷峻的眼睛直直看着陆铁杖。
“这可是你说的!”
陆铁杖一拳打入王涵的小腹,王涵被击飞了数尺远。王涵捂着小腹,鲜血从嘴角里溢出。他双手撑地后缓缓站起,胸口传来阵阵撕裂的疼痛。想到:我若是能解除你心中的仇恨,就算死了,也对得起那个约定了。
陆铁杖右手悬空,五指张开,一道道绿色的纹路在空中出现。“秘法·巨竹”陆铁杖的话音一落,那些绿色的纹路化为一根粗壮的竹子,光般的速度飞向王涵。
“嘭——”王涵整个胸膛都布满了血痕,被竹子击飞,深深地掉进了水里。
“最后一招,接好了。”陆铁杖袖子里蹿出两条草藤,将水中的王涵生生缠绕住,高悬在空中,往下重重地甩去。霎时,喷涌的鲜血从王涵的背部流出,他的背部被尖锐的石头穿开了一个洞,里面血肉模糊。
“我的死,若能博得你的原谅,值了!”王涵大笑数声,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陆铁杖愣住了,疑惑地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颤然跪下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
仇恨能迷惑心智,同时也能让自己杀害自己最亲近的人。
“咳…”王涵大口地呼吸着,死亡的双手快要掐住了他的气息。他的呼吸愈来愈急,撕开上衣卷成一团布条,紧紧地绑住背部的伤口。
血慢慢地止住了,布条已染成了殷红。
他找到了一块光滑的磐石躺了下来,运转着周身的经脉。王涵扭转了自己的经脉,按压着不同穴位,浑身上下炽热烫手。这便是回春之术,可以短时间保住自己的性命。“咳……咳”一大滩黑血落到了瀑布前的水潭里。血在原先碧绿的清水中散了开来,血散开千百条触角就如同华美的舞姿。
陆铁杖仍然跪在地上,不动声色地跪着,跪着。
“这三招差点就让我去阴间了。”王涵最后一点余力朝陆铁杖说道,看见他不吭声,便自言自语地说:还是让我好好歇歇吧。
陆铁杖耳朵像是被塞住般,没有任何作为。只是跪在地上久久不起,他的目光呆滞无光,他在想: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小瀮,如果你看到我们俩这样会伤心吗?”陆铁杖仿佛在跟自己说话,就连眼前的景色,也沾染上了血红色。
两个人,是兄弟,静静地留在这空幽的山谷,山涧的瀑布仍残存着一份深情。
他看见了,小瀮站在他的面前,黑色的长发还未及腰间,笑颊粲然,说:“一个人若是真正懂得放下,你便不是如今这般样子。”
语毕,她像落叶般随风飘开了,那落叶显得枯黄,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如同舞动在陆铁杖的内心中。
落叶飘到陆铁杖的手掌中,手指间触摸着这片叶子的纹理。又是一阵风,解开了他绿色的长发,散在空中,婀娜地舞动着…
他感觉睡了很久,像是坐上了一辆长途的马车,通往好几个世纪。
陆铁杖慢慢睁开眼睛,卧坐而起,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草席上。
他吃了一惊,“我怎么会在这?”
白夜闻声来到草席边,答道:“师傅,我在山涧取完水时发现你不在,便四处搜寻。又闻瀑布下一阵打斗声,我闻声赶到时,你已倒下晕厥。”
“王涵呢?”
“是那个负重伤的男人吗?就是他让我将这个转交给你的。”白夜从衣袋中掏出,递给陆铁杖。
“这,这是解毒草,正是王晤所需之药。”陆铁杖疑惑,他怎么会知晓王晤的伤势。他恍然大悟,笑了笑,自己为了仇恨而忘了此行的目的。
瀑布下,白夜闻声寻找到已经倒下的陆铁杖,忙摇晃着他的身子,“师傅,你怎么了,王晤可等着我们的药回去呢?”
“快醒醒……”白夜不停的地摇晃,不停地喊。
王涵心头一震,他们怎会知王晤,尚且王晤还有差错。
他勉强坐起,靠在巨石上。炽痛从背部费伤口传来,他咬咬牙,吐了口唾沫,那口唾沫也略微沾染上了血迹。“那,那个小兄弟。你刚才说王晤,怎么了?”
“王晤被赤练虫所伤,再不在雄鸡报晓取到解毒草,月色一出,他的意识就会被兽性吞噬。现在就是黄昏了,我的师傅又倒地不起,这让我如何是好?”白夜急得泪水快要夺出眼眶。
“小兄弟,过来”王涵从自己的布袋中掏出一个木匣子,手指勾起盒盖,里面盛的是一株淡红色的草叶。“这便是他所需之药,拿去吧”
………
此事就是如此,师傅,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启程吧!
陆铁杖伸开紧攥着右手掌,里面含的是一张被攥烂枯黄的落叶。
他思索片刻,望着远处的青山,淡淡一笑,“走!”
泪水阻断了内心的仇恨,连接起了昔日的深情。云朵变幻多姿,时而翻转,时而上浮。夕阳下,云彩像一个女子的笑容,笑颊粲然,清新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