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喀!”马生只觉自己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头痛和身体各处的痛感,伴随着饥饿总算是让自己回复了意识。
此时马生已经吸入了大量地板上黑灰,以及数小时前在水牛角下求生时房顶振落的小石子。
这卡住喉咙的感觉也来源于喉咙里的灰尘和石子。
马生艰难地侧身,想站起来。
双手杵着地,才刚使劲,身体各处的痛觉分分袭来,马生差点没再次昏过去。
他十三年的生命里哪里受过这样的伤。
马生从三米高处腹面着地,除了一开始用手扒拉了一下梯子扶手,将自己平衡弄没了之外,此后下坠的势头就再也没有减过。
马生知道这样下去定然不是办法,他担心如果不尽快得到医治,可能会留下病根。
“呜!”马生屏气、咬牙、双手猛地一发力,终于还是直了起来。
应该是趴得太久的缘故,马生才一起身,就觉得晕头转向,恶心,想吐。
脚底像踩着棉花,眼前啥也看不清。
没有找回平衡的马生身体不由得身体一倾,身体又侧着,快要倒下去了。
他慌乱中只能随手乱抓,乱抱。
人不可能一直坏运气,又或者说,一时的霉运也会连锁着产生好运。
马生因为抓踏板而失去平衡,趴着摔在地上,起来后,失去平衡时又自然地抓住了旧木梯子。
这下马生总算是稳住身型,站起来了,而长时间趴着,起来时产生的低血压也慢慢好转。
各种症状开始消失,眼前不再冒金星或是黑黑的一片,视力开始恢复。
落日的余晖透过老家的不通透玻璃,零零散散地撒在马生身上。
这一刻,马生觉得活着,觉得活着且身体没有毛病,是那样的值得珍惜和弥足珍贵。
“哞!”
停到这个声音,马生差点没扶稳,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一头失了智的疯牛向他冲来。
定了定神,马生这才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又或者自己臆想出来的。
“脊柱断了,双眼无神,它五脏六腑收的伤只怕不会比我轻多少吧。”马生歪着头看着右下的同样半死不活水牛喃喃道。
马生不由得追忆起来,马生刚来时,他从镇里做三轮车回村,看见左前方一张浅蓝色的三轮车上,装载着一头老黄牛。
突然间,老黄牛不知道怎么的就受惊从车上跳了下来!
一开始,老黄牛受惯性仍能站着往后滑。
而后,老黄牛四肢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劈叉”,四蹄越压越低,最后趴在了地上,无论多努力想站起来都不能够。
载马生的三轮车师傅和马生好奇的下车凑热闹。
只听见旁边穿着老式深蓝中山装的明眼老人说:“这牛啊!那个大一只,车开的又快!直挺挺从车上跳下来,脊柱肯定承受不住啦,咔嚓!断了!”
围观的好几十号人堵着路,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
马生往人堆里钻,离得近了,听见老黄牛有气无力的哞叫。
离得更近了,勉强能看清楚老牛,只见那老黄牛,眼里闪着泪点,农村人都相信,老黄牛是最通人性的。
或许它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吧。
“哎!又一头脊柱断了的牛。”马生轻叹一声,便默默退了出来。
没多久,三轮车师傅也回到三轮车继续拉着马生,缓缓回村。
收回思绪,马生有些诧异,为啥祖父母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按理说,现在只怕是已经五六点了,早就到了做晚饭时间。
而冬天晚上,不论如何都是不可能还在干活的!
马生自觉还不能走动,开始筹划,该如何将自己的尽快得到救治。
马生跺着麻木的双脚双腿,心中想着:先将自己的脸上清理干净。
再将口鼻里的灰尘弄出来。
接着去坡上的顾大妈家,让他们带我去医院。
最后,再看看自家的这头水牛还有没有的救。
只是心中有些疑惑,顾大妈家离这里不过五十米,这么大动静难道没有听见吗?
还是,她也在外面做活。
不过倒也无妨,顾大妈的儿子赵佑哥肯定还在的。
赵佑哥是顾大妈的大儿子,三年前还在上初三时,他便早早辍学去学了挖掘机。
可谁能想到,赵佑才学了不到一个月,他就和挖机一同从松动的土堆上摔了下来,双腿伤的很严重。
顾大妈和他老公四处求钱勉强凑够了挖机的维修费后,却根本没钱一次性根治赵佑的腿伤。
他们只好每年都选择保守的治疗,赚一点治一点。
可就在前些天,医生告诉他家,如果今年再不根治的话,以后赵佑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随着马生一声叹息,落日余晖慢慢褪去,天空中挂上了一轮若隐若现的月儿。
马生觉得自己的精神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在尽量不动身体的情况下,试探着迈右脚。
情况比马生想象的要好很多,他只觉得脚麻,疼痛虽有,却还能忍受。
马生又试探着迈左脚,左脚虽然麻木少一点,疼痛多一点,也还能忍受。
马生就这样迈出了人生新的一步,他心想:以后只怕是自己的儿女学会了走路,我都不会这么开心。
马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的确!这迈下的一步都值得高兴,都值得日后珍惜。
马生走后门口,左手轻轻扒开后门的自动锁锁栓,缓缓打开后门。
开门时,他发现自己的左手疼痛也不十分明显。
他想试试自己右手的情况。
于是合上门,运用控制变量法,按照和左手差不多的力度,差不多的速度,打开了后门。
看来两只手问题都不大,马生心想:没准肚子里这一大堆脏器,问题也没我想的这么大。
于是乎,马生尝试着微微地转了下身体。
“呜!吼!”马生疼的想趴在下地上打滚,觉得自己为啥会质疑自己刚才的痛觉。
马生扒在门边,看着一眼对面门身已经被水牛冲没了的只剩下混凝土框框的前门后,马生轻轻地抬起脚,迈过了后门门槛。
屋外的雪,越来越大,原本刚到院里门槛石一半厚度,此时已经快将门槛石盖住了。
只怕不需要多久,雪花就能飘进前院。
马生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
出了门,马生为了避免转身,马生只能选择像贪吃蛇一样,要么横着走,要么竖着走,不断调节自己的位置。
“哗哗!”马生艰难地弓下腰,拧开漆都快掉完的墨绿色水龙头。
可过了好一会,龙头里才淌出细细的水流。
马生心想:水源是离地很近的地下水,那儿比这里还要冷的多,看来水基本都冰起来了!
无奈他将就着用半湿的冰毛巾擦了擦脸,又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满脸都是充满黑灰的水珠。
马生反复擦了好几遍,才觉得差不多。
微微抬起头,看着下巴上的淤青和脸上不少小石子造成的划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应该不怎么疼吧?不然怎么现在才感觉到。”
说罢,将毛巾挂在龙头。用左手小手拇指按了一下,只觉得还好,也不是很疼。
马生只觉得这不到一个小时自己的耐疼能力已经获得了极大的锻炼。
只要部位不是特别的疼,自己都能够忍受。
马生安慰自己,笑着道:“这淤青果然只是看着唬人罢了,实际两三天就好了。”
马生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张开了嘴,镜子里自己不光嘴唇,牙齿上,牙龈上,嘴皮里,甚至于口腔里都全是灰尘,小石头,还有头发和牛毛。
马生强忍住反胃,用口缸开始灌自己。
“呕!”“呕!”马生把水灌进喉咙,他知道只有靠身体的应激反应才能让水裹着灰将喉咙深处逼出来。
七八口缸下去,马生觉得总算清爽了许多。
可鼻子的阻塞感也随之而来。
马生这才意识到,刚醒来的自己太虚弱,而且为了避免再昏过去,他一直在用嘴呼吸。
自己的鼻腔只怕是一早就被灰堵起来了。
想到这马生愈发知道自己刚才的处境有多危险。
马生一开始想用同样的方法让鼻腔里的灰流出来,可随即又被自己制止了。
灌口还好,灌鼻太危险了。
马生把自己的处境理了理,觉得差不多该去去找顾大妈了。
说走就走。
马生脚步越来越快,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能还要远比自己想的糟糕。
五十米是那样遥远,马生走到一半时,疼痛,疲倦,饥饿让他再一次想要困去。他知道,不能继续走了,他只能先呼救。
“顾大婶!在吗!”
无人回应,马生只能感受到这一月深冬的寒风正吹打着自己幼嫩的面庞。
“喀!喀!”马生突然止不住地咳嗽,自己的声音也沙哑了很多。他定了定嗓子:“赵佑哥!救救我!”
依旧没人回应!
马生不能接受!
不对劲!赵佑哥,自我来到这里从来没见他出过门。
况且他这么善良的人!不可能听到了,还不理我。
胡思乱想间,马生听到忽而听到了脚步声。
马生心想:我怎么会忘了他的腿不能走动,他只怕是拖着身子过来的吧。想到这马生感到了深深的懊悔。
可仔细一听却发现不对!这脚步太急促!太快了!而且!而且不想是人能发出来的!
马生所想种种,也不过瞬息。
当天回过神来时,已然发现:就这前方上坡拐角处,一条快到自己腰间的大黑狗,正死死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