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从五年前北郡侯成亲之时与赵三公子互殴,璟城五年竟没有发生任何可以街知巷闻让老弱妇孺谈论上好一阵子的事情了,只是近日赵三公子要成亲了才算一件,听说那赵府的少夫人至五年前病故,赵三公子一直未曾再娶妻纳妾,这份痴情让璟城的百姓猜测肯定是让北郡侯的夫人给迷住了,装出来的,毕竟赵三公子以前可是流连烟花之地的纨绔子弟。
“我说元俊啊,你该去迎新娘子了”,齐彦跨进来,见赵元俊正对着牌位上香,“你又在这里,楚云歌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早投胎了”,他每次看见“楚云歌”三个字都觉得碍眼,明明未死,偏偏让别人牵肠挂肚,而他却不能告诉眼前的好友。
“齐彦,不要再说了”,赵元俊略带些生气,五年时间,他也褪去了当年的稚嫩。
“好,我知道了”,齐彦说:“向寒都纳了三房小妾了,你才成亲,我是觉得我看错了你”。
赵元俊斜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说:“我也看错了你,娶了郡主,膝下只有一女,也不敢再娶”。
“我不是怕安平”,齐彦心虚的解释,“女人本来就烦,多了不更烦,是不是……哈哈……”
门外鞭炮声劈里啪啦作响,红色的喜庆绵延了一条街,赵元俊看着这一幕,恍如隔世,只是那次他错过了很多事情,其后的再也串不到一起了。
道贺的宾客如织,门庭处唱礼单的小厮声音洪亮,可是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念道:“北郡侯简延,白玉观音一尊,翡翠项链十串……”
赵元俊忽然停下来招呼客人,望着门外,都没有见那人出现,齐彦见状,说:“他人没有到”。
赵元俊愣了一下,想起近日一些传到璟城的事,太子突然重症不治,皇上非常哀痛,罢免医治太子不利的北郡侯兵权,侯爷夫人刚刚过世,侯爷伤心不已,日日将自己关在家中,大有心死如灰之势,云歌过世时未见他难过。
五月的璟城迎来狄国的客人,楚荆坐于马车上看着这座久违的城,景色依然,面孔却大不同,“父汗”,身旁稚嫩的女儿轻软的叫着他,“璟城真热闹,你看那些是什么”,晶亮的眼睛都是好奇的目光。
“繁星,你不要探出去,担心摔下去”,楚荆慈爱的搂着小女儿,指着那些事物一一告诉她,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忽然马车急停,繁星的头撞在窗棂上,楚荆拧眉的呼来侍卫,“发生什么事情”。
掀开帘子之际,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汗,一个小女孩突然冲出来,有个男人为了救小女孩惊了马车”,侍卫指着立于路中央被众人围住的简延禀报。
楚荆心疼的替繁星揉了揉额头,看着简延,这五年一别,只有他仍未变,朗声道:“原来是北郡侯,小恒,不来问声好”。
一个少年应声出来,他已经是狄国人的打扮,长成个英俊的男子了,“见过侯爷”,沉稳内敛不似当年那个小孩文弱又倔强,狄人,简延笑笑,看小恒眼神不复单纯,这些年很多人都变了。
简延笑笑,冲楚荆道:“是我冲撞了贵客,我已经一介平民,大汗客气了”,拱手道歉,拉着一脸迷茫看着小恒的小女孩走。
那小女孩应该就是刚才突然冲出来的小女孩,怀里还抱着条小狗,见刀剑也不慌张,欢喜的摸着怀中的小狗,“就算你不是北郡侯,依然是让我佩服的人”,楚荆挑眉笑道:“吉儿,你也来见过简先生”。刚才与小恒并肩的着华服贵气的少年跳下马,“简先生好”,眉眼一挑,斜眼抱着小狗的女孩,小女孩将怀中的小狗抱紧,“看什么看,这是我的”,那刁蛮豪气的口气像极了某人。
简延见那小女孩说话的模样,也是满面笑意,如玉之姿惹得旁人侧目,楚荆心中一愣,不由得看了一眼还揉着额头的女儿,“我女儿繁星”,他的话让简延微微蹙了蹙眉头,“她的名字是我和她母亲取的,不知这孩子可是你的女儿”。
“是吗”,简延轻笑道。回头看看小女孩,未等他答话,小女孩抢道:“他不是我爹”。
小女孩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儿,“这名字真难听”,脱口而出。周遭的狄国侍卫愤慨,紧握的刀晃了晃,“住嘴”,一旁的狄国随侍的嬷嬷喝道:“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有礼貌,都是大宁女子从小家教极好,原来也不过如此”。
“有什么了不起,我师父比你们厉害多了,就知道拔刀欺负小孩子,而且我还是女孩子”,小丫头咕咕囔囔的不服气,“咦,师父呢……师父不见了……哇……师父你去哪里了……师父……”转眼的晴天变雨天,拽着简延的袖子,仰头可怜的说:“叔叔,带我去找师父……”
“好了”,楚荆放下门帘,“让他们走”,忽遇旧时对头,一身紧绷警惕却如此无趣,早已听闻,他丧妻,膝下无一儿半女,一晃五年过去,尸骨都成了一堆枯骨,他坐在马车上,女儿还望着窗外,将刚才不快通通遗忘,忽然想起那年她出生的时候,他为她取名,他得到了那木雕坠子紧拽手中,世间万物只有那二字清晰印入脑海,而今那枚坠子就挂在女儿的脖子上。这坠子属于谁,这名字属于谁,都只是前尘往事了。
驿馆处,楚荆见到眼前的屈雍名,他头发净白,不过五年的光景,他苍老不少,见楚荆也不多寒暄,冷声问:“带来了吗”。
楚荆招手,侍从将一个素白的骨灰坛抱出来,“皇上,她的骨灰在此,两国缔约,还是先签盟书”。
屈雍名看了眼摊开的盟书,两国至此抛去世仇,通商利民,二十几年前他也签过,只是与眼前人的父辈,多少年过去,仇人故人爱人都已不再,他也已两鬓斑白,而他的儿子们觊觎他的位子,阴谋诡计,生死相搏。他身边最深情单纯的女子早已葬身火海,他们的儿女都早于他离开尘世,要了云歌的骨灰,但愿死后能与他们团聚。
虽恨楚荆杀女之仇,但是这份约不可不签,在私仇和国家之间,他仍选择了后者,他摸着那洁白的坛身,他注定就算是死也愧对他们,只愿来生可以弥补这份遗憾和愧疚。
合约盖印各自留一半,楚荆看着上面鲜红的印章,艳的像血,他嘴唇上扬,轻声说:“我以为陛下会向我报仇,原来她根本不重要……”
屈雍名似没有听到他的感叹,抚摸着坛身,光滑异常冰凉刺骨,不觉间,眼泪涌上眼眶,生生压住,原来年纪大了,不止会怀念以前,更会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