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哎呀,社长这人可有意思了。”
路上,我向小鱼问起了端木。
店里的咖啡豆快用完了,小鱼来到地下车库,不光是慰问,还要请我去仓库帮忙搬货。
本来,我练舞练的浑身酸痛,根本不想去做这苦力。然而,端木半睁着眼睛,盯着我和小鱼,目光深不可测,仿佛暗藏杀机。
迷城中惊心动魄的轰炸历历在目。我拉起小鱼的手腕就走,一心想让小鱼离这家伙越远越好。
身后,端木懒洋洋地朝我们挥手,说:“去吧,我会替你跟阿铃请假的。”
说起端木,小鱼似乎对他很有好感。
“社长他啊,社里的事情什么也不管,每天就躺在社团活动室里睡觉。找他签字的时候,他眼睛都不带睁的,光用两根手指夹着笔,画个押,像这样——”
小鱼眯起眼睛,活灵活现地模仿了一下。
“这……也太不负责了吧。”
“不不不,虽然他这样,但社里、甚至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社长都是一清二楚的。有一次阿铃找他签社团预算,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阿铃就闹脾气了。我接过阿铃的单子仔细检查,原来是有个地方,小数点没打印上。”
“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呢,”小鱼歪着头想了想,“嘿嘿,大概是天赋吧。”
又是天赋吗……
我曾看过一些关于天赋的报道。人人都有天赋,但大部分人的天赋都很朴素:有人跳得高,有人跑的快,有人妙语连珠,有人过目不忘,有人擅长算术、音乐或是绘画。小鱼“可爱”的天赋,就是这种。
只有极少数人的天赋,神秘诡异,像超能力般,无法用科学去解释,甚至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比如,有人可以通灵,有人可以穿越时空。比如我,能看到、甚至篡改人的“命理”。
然而,大部分拥有神秘天赋的人,往往都会被当成骗子、疯子、精神病。高考过后,我就被许多同学拉黑,家门被泼了油漆,被当成一个满口胡言的骗子。
这些同学,都是在KTV那次事故中,被我篡改了命理的人。因为我的这诡异的天赋,断送了他们的大好前程。
“到了。”小鱼提醒我。
咖啡角的仓库,在一栋小洋楼模样的建筑里。不知为何,我觉得这建筑有点眼熟。
小洋楼有两层半,正面有八扇窗户,门厅上有一方小小的露台。红砖白瓦,中西结合,古典雅致。小洋楼外围,还有个带拱门的院子,院子里绿草如茵,几株石榴树,一座小喷泉,一条石板路。正门一侧的柱子上挂着“文物保护建筑”的铜牌,另一侧则挂着“轶谭师大校史馆”和“大学生活动中心”两条竖匾。
“不好意思,有点远啊。”小鱼笑笑说,“之前咖啡豆放在食堂的仓库里,时间一长都串味了。我就跟店长商量,在这里借了间活动室当仓库。”
“学校居然能借给你。小鱼师姐,你是不是又用了可爱的天赋?”
“才不是,是端木社长帮忙啦。文学社今年是学校的首席社团,管活动室的分配。”
又是端木。
听起来,这位社长,似乎很照顾小鱼的样子。
可为什么,在迷城中,他想要杀死黑小鱼呢?
又为什么,端木能进入命理的迷城?
端木的天赋,究竟是什么?
---------
小鱼带我上二楼,打开一间锁着的活动室,咖啡豆的香味扑面而来。仓库里开着空调,地上铺着防潮垫,装咖啡豆的密封袋分门别类地堆放着。
“搬哪个?”我问小鱼。
背后“咔哒”一声,小鱼锁上了仓库的门。
“小鱼师姐?”我转身看着小鱼,一时摸不着头脑。
小鱼幽幽地看着我,说:“癞子,你可要对我负责呀。”
“……嗯?”
我还没反应过来,小鱼就开始脱身上那件宽松的卫衣。
我靠,这是什么展开啊!
小鱼要在这里推倒我吗?为什么?
难道、难道小鱼对我有意思?是因为之前中暑的事情?好像阿铃说过……我身材不错?
天啊,我晕倒的时候她们对我做了什么?
殷红的、不断扭曲变幻的纹理,是命理剧烈变动的状态,意味着命运的无序、未知、失控……
那天,在过敏反应下,我殷红的命理爬到了小鱼身上,我的意识坠入命理的迷城。我和黑小鱼——也就是小鱼黑色命理的化身——共同在端木的轰炸中丧命。
小鱼的命理应该已经被篡改,凝固成新的黑色纹理才对,
“……”
“真的!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
“这确实和我的天赋有关,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得接触到这个才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那你闭上眼睛……把手伸出来。”
我照做了。
小鱼踌躇片刻,朝我走过来。
触碰到小鱼胸口的一瞬间,我再次坠入命理的迷城。
---------
迷城中的地下车库,几乎和现实世界中一模一样,只是上下颠倒了过来。
我脚下是车库的天花板,脚边是密密麻麻的管线。四周白粉墙上,涂鸦和广告也颠倒着。在头顶,光溜溜的水泥地,倒挂着许多自行车、三轮车、建材。
在靠近入口的斜坡附近,有个人躺在瑜伽垫上。他穿着军训服,皮肤黝黑,双眼紧闭。
那是……我?
不对——那是我上次死在迷城中的尸体!
空气中有股线香的味道,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端木,是你吗?你究竟搞什么名堂?!”
我冲着那具尸体喊到。
尸体睁开了眼睛,换成侧身躺,一只手支着头,懒洋洋地朝我挥手。
“你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我的尸体里做什么?”
“唔……上次的那些身体,都当炸弹扔出去了,还好你留下了这个。”
“上次果然是你在搞鬼……黑小鱼呢,她在哪儿?”
“……死了。”
“什么?”
“死、了。”端木一字一顿地说,“癞子,请回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
我已经怒不可遏了。
“你觉得我会被你骗到?你比我还懂我的天赋?这个迷城,是围绕着黑小鱼展开的,如果她死了,这个迷城就不复存在,外面的小鱼身上,也不可能出现那种异样。”
“……”
端木沉默不语,从瑜伽垫上站了起来。
我逼问到:“你说!你把黑小鱼给怎么了?”
“癞子,如果你不肯回去,我就只好送你回去了。”
端木话音未落,我头顶“哗啦”一声——数辆自行车和一堆建材,摆脱了重力的束缚,朝我砸来!我大吃一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轰隆隆隆……”
巨响在车库回荡开。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跳出了自行车砸中的范围,只是左手手背被旋掉了一片肉,正呼呼向外冒血。
“哦……”端木露出了挑衅的微笑,“阿铃的训练,还挺有成效的。”
我更加愤怒了。
我双手拎起一辆自行车,以身体为轴,开始发力挥舞。一圈、两圈,我瞅准端木的位置,呼地一声,把自行车扔了过去。
端木侧身轻轻闪过,自行车哗啦啦摔在他身边。端木毫发无伤。
“啧啧啧……”端木说,“癞子,你的这具身体不错。之前那些又僵硬又虚弱,只能搞自杀式攻击。”
“你、给我、滚出去!”
我话音未落,刚才扔过去的那辆自行车突然爆裂,碎片夹杂着殷红的命理四散飞溅。端木架起双臂遮挡,却已然来不及。一枚碎片深深地嵌入了左眼,一截铁丝也插进了胸腔。
“唔唔唔……唔唔……”端木喉咙里发出痛苦而沉闷的声音。
“哼,得到我的身体又如何,我的天赋,你根本不懂。”
迷城中的我,是殷红命理的化身。我的血,是迷城中最致命的存在。
在迷城中,一切物质都是黑色命理构造的。而殷红命理,是纯粹的能量。
我的血,就是殷红命理的浓缩,它可以引爆迷城中的一切。
刚才扔出去的自行车上,就涂上了我的血。现在,这些血液进入了那具被端木占据的身体。
我用仍在流血的左手,打了个响指。
对面穿着军训服的身体开始膨胀,在端木痛苦的声音中,血肉“噗噜”一声爆裂开来,在原地留下一大片殷红。
就像人肉炸弹一样。
---------
我瘫倒在地,失血令我有些头晕。
不能晕!我用右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努力保持清醒。
晕了我的意识就会脱离迷城,回到现实世界了。
好不容易把端木赶出了迷城。万一晕倒了,说不定,端木又会回来,夺走我现在的身体。
这就是端木的天赋吗?似乎无法以自己的身体在迷城中现身,只能借助别人的身体。真是诡异的天赋……
接下来,要去找黑小鱼……找到她,并把她送出去,恢复小鱼原本的命理。
我勉强站起来,朝着车库出口挪过去。脚下是密密麻麻的管线,我磕磕绊绊地走着。
一根塑料水管被我踢到,裂开,水像喷泉一样冒出来。我连忙躲开,却接连踩裂了更多的水管。
脚下的天花板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我定睛看时,无数细小的裂隙已经铺满了脚下——
一声霹雳!
天花板应声开裂。一束束殷红的命理如喷泉般喷涌而出,如利刃般,穿透了我的身体。
轰隆!天花板彻底崩塌。我忍着剧痛,向脚下看去。
天花板下数尺,却是一座红砖白瓦的小洋楼。它的外立面如折纸般展开,这一束束殷红的命理,正是从小洋楼的窗户中射出。
这也是端木搞得吗?
又是几束殷红,从不同的角度扫射而出,精准削断了我的四肢。
剧痛仿佛要撕裂我的神经。我的鲜血在喷洒在空中,像雨点一样落在小洋楼的墙面上。
我放声嚎叫着——真不甘心,这条命也要用尽了。
该死的,又没能救出来黑小鱼……
小洋楼二楼的大门忽然打开,一个人影走到露台上。
“哎呀,癞子,”黑小鱼幽幽地看着我,说,“你可要对我负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