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半,阿铃闯进男生宿舍,揪着我的耳朵,把哀嚎的我从床上给提溜到地上。
“胆儿肥了啊?癞子!都他妈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离正式演出就剩三天了,你心里有点逼数没有?”
“啊啊啊……放开!我不是说了嘛,我退出!退出!”
“哈?你啥时候说的,我咋不知道?”
“前天晚上,当面跟你说的……你别装糊涂,当时你也这么揪我耳朵来着!”
阿玲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你吼什么吼?你再吼我一句试试?”
“疼疼疼,姐姐,好疼啊……”
阿铃终于松开了。
这个时间,其他大一的男生都去军训了,整层楼只有我和阿铃俩人。
昨天,阿铃在男生宿舍楼下蹲了我一整天。我不敢出门,饭都是让室友给带的。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她今天居然直接闯了进来。
“不管怎样,我退出了。”
我烦躁地喝掉杯子里昨夜剩的水。耳朵火辣辣地疼,前胸后背因为惊慌起了一层汗。
“不是,癞子,你跟小鱼闹别扭,你坑我干什么?这时候,我上哪儿找替补去?”
“我没和小鱼闹别扭……”我嘟囔到。
那天,我再次在迷城中死亡——被黑小鱼杀死。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的我,在咖啡豆仓库、在小鱼大腿上醒来。
垂死的恐惧仍然笼罩着我,我浑身冷汗,手脚止不住地颤抖。
而垂死恐惧的深处,是一种更深沉的愤怒——被小鱼欺骗的愤怒。
“癞子……别纠结这些细节了,都结束了。”
我摇头如拨浪鼓,甩开小鱼的手,坐起来,和小鱼四目相对。”
“黑小鱼通过你,两次把我拉进迷城,就是为了得到我在迷城中的化身吧?如果不是端木,你们第一次就得逞了……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越逼问越靠近,小鱼一把推开我。
“哎呀讨厌!”小鱼一声尖叫,“凑牛氓,太近了。”
“回答我!你们打算做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双手抓住小鱼的肩膀,愤怒地摇晃她。
小鱼还没说话,我身后“哐当”一声巨响,仓库的门被踹开了。
“癞子!你要偷懒到什么时……候……”
阿铃话说到一半卡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仓库里——
我和上身半裸的小鱼对坐着,我双手抓着小鱼的肩膀。
踹门前,阿铃还隐约听到小鱼的尖叫和我的怒吼。她拧了拧被她踹坏的门锁,它仍然是锁着的状态……
……完蛋,这误会大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鱼趁我错神的功夫,挣脱我的双手,抓起衣服一跃而起,捂着脸夺门而出。
得,现在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
当时,阿铃站在门口,对我投来充满了厌恶和鄙夷的目光。
此刻,宿舍里,阿铃像哥们似的拍拍我的后背,说:“嗨呀,癞子,你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我理解你。”
“……”
“小鱼也会理解你的。不瞒你说,她一直对你有好感。那天晚上洗澡的时候,她一直说,不怪你,都是她自己的错,啧啧啧,真可爱啊。”
“……”
阿铃还不知道小鱼的真面目,只当这是场恋爱闹剧。
小鱼,用她的可爱迷惑了所有人。
我之前一度以为,小鱼的天赋就是“可爱”。现在我终于明白:可爱并非天赋,而是一种世故。
因为可爱,我才愿意亲近小鱼;因为可爱,我才对小鱼不设防备;因为可爱,我才一直觉得有责任拯救黑小鱼,保护小鱼的命理不受篡改。
可爱是小鱼设下的圈套,为了帮黑小鱼诱捕像我这样的人。
迷城中那些人肉炸弹,他们和我一样,浑身遍布殷红的命理。
这意味着——
想到这儿,我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这意味着,那些人也和我一样,中了小鱼可爱的圈套。他们坠入迷城,被黑小鱼杀死,拥有殷红命理的身体被做成人肉炸弹,成为黑小鱼阴谋的一部分。
迷城中的黑小鱼,就是一个杀人狂魔!
黑小鱼的阴谋,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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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出训练,一方面是因为被小鱼欺骗的愤怒,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端木。
看起来,我第一次在迷城中死亡时,是端木保护了我。他通过天赋占据了我在迷城中的化身,没有让黑小鱼得手。
可是我……却误把他当成敌人,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喂!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小子怎么又走神了?”
“啊!疼疼疼……”
阿铃再次扭住我的耳朵。
“今天你必须跟我去训练。”
“不去,打死我都不去……”
“你、比、须、去!听懂了吗?你要是敢搞砸演出,我让你大学四年生不如死,听见了吗!”
“我就是不去……疼死了,你松手!”
阿铃松开了手。
“好啊,癞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我现在就发表白墙,告诉大家你退出演出,原因是,你那天强奸女生未遂。”
阿铃的这一威胁,令我又好气又好笑。
“……不,你才不会发。发了这条,早晚有人扒到小鱼身上。你不会做出这种可能伤害小鱼的事情。你只是在恐吓我。”
“你、你、你……”
每天跟小鱼一起洗澡的阿铃,不会让小鱼冒半点风险。这是毫无疑问的。
没有人会想去伤害可爱的小鱼。小鱼的可爱,是她的护身符,是她的免死金牌,是她一切心机与罪恶的庇护所。
就算我揭露小鱼的真面目,又有谁会信呢?人们反而会把我当成疯子、骗子、精神病。
小鱼精通“可爱”的世故。无论在迷城中还是现实中,我都玩不过小鱼啊!
“癞子……你、你、你欺负我……呜哇哇哇……”
阿铃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低着头,放声大哭起来,我一时不知所措。
“阿铃师姐,你、你别这样,会被人误会的……有话好商量……”
阿铃哭的更大声,我彻底懵了。
“唔……阿铃,别闹了吧。”
一个苍白的身影出现在宿舍门口。”
“端木……师哥……你也没去训练啊?”
“唔,我昨天达标了,今天在宿舍补觉。”
端木头发乱蓬蓬的,双眼迷离。他也只穿一条短裤,裸露的皮肤白的像纸,身上散发出线香的味道。
阿铃收了声,抬起头,脸上一点哭过的痕迹也没有——我就知道她是装哭!
她瞥见到端木的打扮,忙别过头去,一下子从脖子到耳朵根,泛起红潮。
“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拿捏到了阿铃的弱点,故意坏心眼地拖长了语调。
在阿铃的瞪视之下,我揽住端木的肩膀。
“哎呀师哥,惭愧惭愧,我拖了大家的后腿。我真是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小心思,就随便乱来。我真是愧对阿铃师姐呢,她一直那么操心演出的事情。”
端木不语,阿铃听出我话里有话,气得眼里泛起泪花来。
阿铃暗恋端木,组织这场演出,掺杂了她的私心。
之前听小鱼说过,端木平常只爱睡觉,不怎么搭理阿铃。打着练舞的名义,阿铃就可以缠住端木了。
阿铃之所以那么看重这场演出,是想创造和端木的美好回忆吧。说不定,她还计划着演出成功后,就跟端木表白之类的事情。
面对我的揶揄,阿铃欲言又止,终于低了头,攥紧了拳头。
师姐,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看你还怎么好意思让我回去训练。如果你再逼我,我就把你的小九九当着端木师哥抖出来。
“唔……没关系的癞子,知错能改就好,跟阿铃回去好好训练吧。”
我和阿铃同时惊讶地看向端木。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祝我们演出成功,耶~”端木仍是懒洋洋的语调,很生硬地比了个剪刀手。
阿铃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对,癞子,没关系的。相信我,剩下的时间,我一定会好~好~训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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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铃骑着自行车载我去地下车库,为防止我半路逃跑,她把我的双手绑在了车座下面。
我无可奈何——我对端木师哥于心有愧,既然他发话让我回去训练,我只能乖乖跟阿铃走了。
“呐,阿铃师姐,你干嘛不拉着端木师哥一块去啊?就咱俩孤男寡女地训练,你不怕端木想多嘛?”
“闭嘴。”
但我实在不甘心被阿铃押回去。我只好贱兮兮地,嘴上给阿铃找点不痛快,权当报复。
“呐,阿铃师姐,你喜欢端木师哥什么地方啊?”
“……”
“呐,阿铃师姐,你知不知道,端木师哥皮肤可好了,看起来比你的还好呢!”
“……“
“呐,阿铃师姐,在外人眼里看来,似乎小鱼师姐和端木师哥的关系挺不错呢!”
自行车突然一个急刹。
阿铃下车,解下发带,狠狠箍住我的嘴巴。
“呃呃呃……呃!”
无视我的抗议,阿铃继续骑车。
“这是替小鱼惩罚你,”过了一会儿,阿铃终于说话了,“那天小鱼回去就发烧了。癞子,你只想着自己,根本不懂女孩子在意一个人的心情。”
“呃呃?”
阿铃仍然把我和小鱼之间的矛盾当成恋爱矛盾,这无所谓,反正解释不清。但是——
小鱼发烧了?
我警觉起来,这可能和迷城中的黑小鱼有关。
黑小鱼她想干什么?
她……究竟是什么?
阿铃忽然急刹车,我脑袋撞在阿铃背上。
“呃?”
“……癞子,现在你们新生应该都在军训吧?”
“呃……”
“可为什么……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
“呃?!”
我顺着阿铃的目光看向路边的操场,空空荡荡。
说起来,刚才在宿舍时,好像没有听见军训的哨声?
我环视四周,不止操场,路上也都空空荡荡的——要知道,现在可是该去上课的时间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鱼?”
阿铃下车,朝突然出现的小鱼走过去。
“你怎么来这边了?你不发烧了?”
我心中涌起不详地预感。
“呃呃呃!”
我冲阿铃大声叫喊,可是嘴巴被发带勒住。
我拼命挣扎,手却被紧紧地绑在车座下面。我发了狠劲,手腕勒出了血。哗啦一声,我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
阿铃回头鄙夷地看我一眼,无奈一笑。
“你这家伙,看见小鱼就兴奋成这……样……”
小鱼忽然抱住了阿铃。
殷红的命理在阿铃身体上蔓延开来,她似乎失去了意识,的身体像融化似的瘫软下去……
“呃呃呃呃呃!”
阿铃身上的殷红命理越来越细密,并且开始和她的身体一起发散,如烟一般。
终于,阿铃在我面前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