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薄钰又一次逃了早朝,他完全没想过他刚刚回朝,不去早朝会如何被人诟病弹劾。薄彦去早朝的时候有吩咐下人去唤他,薄钰并没有理会,而是一身便衣出了门。薄彦以为他已经在上早朝的路上,还有些生气他不等他,到了宫里才知道薄钰根本没来。
早朝的时候,有些古板的大臣一看薄钰没来,当即忍不住,直接上奏弹劾薄钰目无尊卑,又弹劾薄彦教子无方。薄彦倒是直接认下朝臣弹劾,直言会教训薄钰。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假装没有听到老臣的弹劾,又说薄钰不上朝是得了自己允许,不用薄彦教训。
其实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回了,偏偏有些大臣就是不长记性。此时众人谈论薄钰在做什么呢?
薄钰还在牙行的人陪同下看院子。薄钰知道这一次回京很难再回边境,到不是皇帝忌惮他功高盖主,而是为了面子。
对于正处盛况的梨国,它并不需要自家的骠骑大将军戍守边疆。所谓杀鸡焉用牛刀不过如此,再者骠骑大将军常年不在朝堂实属不像话。所以无论何种考虑,朝臣都不会让薄钰去边境。考虑到自己要长期待在京城,自己又不愿与父亲同住一个屋檐下,薄钰决定买一处院子搬出来。
看了一段时间,薄钰买下一处小院,院子不算太大但好在五脏俱全。这处小院位于城北,不处于闹市。院子中种了许多竹子,后院里唯一一抹殊色便是那几株琼花。恰至六月,如果有幸或能看到开花的瞬间。
薄钰慢悠悠的走在街上,突然身后一个小孩叫嚷着娘亲乱跑,猛地撞上薄钰。薄钰低头一看,是个三四岁的男孩哆嗦着,似乎是撞到他有些慌张又畏惧着身后的东西颤颤微微的抓着他的衣角不放。转头一看一只狗追了过来,薄钰把男孩抱了起来轻哄着。狗一看薄钰,似是想上前又有些恐惧,隔着一段距离汪汪叫。
怀中的男孩被犬吠声吓到,顾不得太多抱着薄钰嚎啕大哭。薄钰赶走了狗,轻声安抚小孩。薄钰买了一些小玩具转移小孩的注意,小孩很快就笑了。薄钰带着小孩转了几圈,找到了小孩的母亲,妇人接过小孩检查。妇人向薄钰道了谢,薄钰只是淡淡的说了声小事。
目送母子二人远去,薄钰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魂不守舍的回了将军府。刚进府门就迎来薄彦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薄钰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等薄彦发泄完。似乎是发泄够了,薄彦不耐地问,“你早上干甚去,连早朝都不去。你要我说多少次,早朝不能不去。”
“说完了吗?”薄钰面不改色,“说完了就该我说了。恭喜您,终于要摆脱我了。开心吗?薄将军。”
薄彦震惊的看着薄钰,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也没等薄彦过多的反应,薄钰直直略过薄彦,回房收拾几件衣裳,带上几本书。还没收拾完,薄彦来拦住他,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我只是要搬出去了。反正你我父子相看两相厌,何苦为难自己呢!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让人诟病连累薄家名声。”
没等薄彦反应,管家刘伯过来说,宫里的安公公来找薄钰。薄钰没管薄彦跟安公公进了宫。
薄钰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还在跟两位大人商量事情,一听薄钰来了,皇帝将两位大臣打发走。薄钰在门外与两位大人匆匆见了礼,进入御书房皇帝悠闲的摆弄着奏折。
“微臣见过皇上。”薄钰随意的见了个礼。皇帝也没在意,随手将手中的折子丢了一本给薄钰。薄钰平静的看完折子,好似奏折上骂的人不是他一样。
“今天下了早朝,十有八九的内容都是这样,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薄钰将折子放回桌上,淡淡的回道,“朝中的一些大臣还是太闲了。”
皇帝失望的摇摇头,似乎不太满意薄钰的回答。知道薄钰不喜欢谈论朝中的事,话口一转转到薄钰没上朝的事儿上,“对了,你今天早朝干嘛去,以前没见你刚回朝就不来上早朝的?”
薄钰暗了暗眸子,只说“昨晚我跟他吵架了,今早出去买院子。”
皇帝一下就明白了薄钰的意思,对这两父子他是管不了,毕竟是家事,纵使他身为皇帝也不好插手。他想不明白薄彦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薄钰已经很优秀了,可薄彦对薄钰的态度……
在想好要搬出薄府后,薄钰就想好要怎样做,既能让自己搬出薄府又能让此事不被人诟病。这不,皇帝召他入宫,就是一个现成的理由。
“你不会是想搬出去住吧?”半天皇帝才反应过来薄钰说了什么,震惊的看向薄钰。薄钰没有回答,皇帝又问,“我跟你说,你这事儿不行,你信不信你今天搬出去明天就有大臣弹劾你不敬亲长。”
薄钰当然知道一旦搬出薄府,他就会被众人安上目无亲长的名头。可这么多年了,他就早就不在乎这些了。要是在意,他就不会在边疆一待就待多年,也不会让众人议论他父子二人关系难堪。
“你不要名声,也要想想你父亲。”
薄钰听了抿了抿唇,半响他问,“皇上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朕能忘了什么。”
像是在组织语言,该怎么跟皇帝说,好一会儿薄钰才说话,说着话的时候薄钰平静的不能在平静,就好像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我戍守边疆多年,堂堂骠骑大将军没有自己的府邸,你也没赐个牌匾之类的,要不是我在朝中有实权,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假的骠骑将军。”
似是抱怨,但只有薄钰清楚,他并不在意这些虚无的东西。
皇帝一想这话好像也没毛病,有些心虚还有些尴尬。干脆双手一抱,好似理直气壮的说,“那也不能怪我,你常年不回京,我也没想到这事儿啊!”
薄钰静静地看着皇帝,也不说话。皇帝被他看的越发心虚,“大不了我赐一座宅子给你,那也不能解决问题啊!你还是得跟你爹住一个屋檐下啊!”
说着说着,皇帝到想起薄钰不愿与薄彦住一个屋檐下的事儿。
薄钰扯了扯嘴角,“我不需要你那骠骑将军府,我需要的是一个光明正大搬出薄府的理由。而这个理由由你来给。”
最后皇帝还是应了薄钰的要求,给薄钰的小院赐了名,还赏了许多宝物,银两。
从宫里出来,薄钰就回薄府收了几身衣物去小院。后脚宫里就下圣旨,安公公还送了一批宫人给薄钰,说是皇上的意思。
薄彦知道圣旨的时候,他知道薄钰是真的不愿再跟他住在一起,薄钰能找皇上要来圣旨就说明一切。他在府中逛着,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走着走着他走到薄钰的院子,他看着冷清清的院子,想走开却没走。好一会儿,他推开房门,薄钰近十多年来就住过那么几次,屋子里关于他的东西少的可怜。
薄彦第一次发现自己对薄钰的了解真的不多,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看什么样的书。他恍惚间想到薄钰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开心的跟妻子商量该给他取个什么样的名,他还记得自己对薄钰的出生满怀期待。
“妤儿,我是不是错了?”
薄彦难受的揉了揉额角,站起身走出院子,离开院子时,薄彦坚定的说,“我没错,我不会错。”
这边薄钰在院子看着眼前的宫人,心中感激皇帝的周到。说好的牌匾还有一段时日才能制好,但于薄钰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薄家的名声不会毁掉,他可以不用面对薄彦。安排好一切,下人有条不紊的收拾着院子,该去采买的去采买,该收拾的收拾。薄钰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出门去买书顺便订了许多饭菜给下人。
搬出薄府,薄钰整个人都轻松了些。他不想看到薄彦,不是因为他不喜薄彦,而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父亲。对着薄彦他要顾虑的太多,多到他疲累,喘不过气。
找到一家书肆,找到他想要的书。有几本问了店家,店家说过几日才有货,先将书订下交代几句。打听了附近最好的玉器铺,又朝着铺子去。
出书肆时撞上一个人,男子忙着事儿匆匆跟薄钰道了歉,慌慌张张的离开了。男子虽然离开了,薄钰却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好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去玉器铺的路上,薄钰的脑海里时不时的划过男子的脸。匆匆一面,本不该有太多印象,可那张脸跟记忆里一张画上的人影对上。薄钰想不通,明明不甚相像的,他就是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又不违和。
揉了揉眼角,不再想这些奇怪的事。薄钰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自己,他喜欢不断安排自己,一刻也不让自己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他总会想些事儿,想他和薄彦,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想的最多的是他和薄彦。但他最不想的事儿就是他和薄彦,早些年他还会认真想为甚不招薄彦欢喜,后来他就不愿认真想,不愿想。
搬出薄府这件事薄钰是有认真考虑过的,他不想整日面对薄彦,不想跟他争吵不休,没有意义。因为薄彦不在乎他,他也,不在乎,薄彦。
薄钰没了去玉器铺的兴致,带上刚买的书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