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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夜

“少主,今夜你我主仆二人怕是凶多吉少了。”一个瞎子自言自语着,很艰难的靠在一棵粗壮的树上,抬起左手,从蓬乱的头发下面揩去一丝血迹。

他的右手搂着紧紧系在胸前的一个布包,手指轻轻扒开一个缝隙,布包里蜷缩着一个孩子。月光朦朦胧胧的,瞎子用一双空洞的眼珠子凝视着丛林深处的黑暗,他粗糙的大拇指在孩子脸上摸索着,正好擦去了一点泥斑。孩子并没有睡着,也没有哭闹,只是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不发出一丝声响,与这寂静的夜晚相融。

“是生是死,最后总得拼一把,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你说是不是?呵呵呵”老瞎子自嘲得笑了笑,“只是可惜了少主你啊,还没有享受个十年半载的富贵生活,就要跟我这老瞎子一起去阎王爷那儿报道喽。”

老瞎子换用左手托住了怀里的布包,右手伸向了背后,像是从浓浓夜色里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金铁之音,使寂静更为寂静。男人很认真地朝孩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全身的真气游走起来,耳畔似乎传来风与树叶的摩擦声。云层更浓厚了一些,将稀薄的月光搅拌得更加浑浊,本就黑暗的夜空,此时又贴上了一层漆黑的幕布。

“好了,时候到了,出招吧。追了我这么久,不累吗?”老瞎子手腕发力,剑气直逼身前漆黑的夜色。继而,传来几声枯叶的碎裂声,在这样的夜里格外恐怖。

“有意思,有意思。想不到郭家还有六品高手!”声音有些嘶哑,一道高大的黝黑的影子在老瞎子剑尖所向不远的夜色中浮现。

“哪里算什么高手,接招吧!”话音未落,老瞎子手中的长剑犹如灵蛇一般直刺向那声音嘶哑的大汉面门。只见那大汉手腕一转,手里赫然抓着一把几十斤重的宽背大刀,挥手就向着老瞎子的剑身劈来。刀势极快,老瞎子自知拼不过,顺着刀势借力转了一圈,反手就是一记上挑。那大汉身形矫健,侧身避开。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又对了十余招。大汉愈战愈勇,老瞎子则力有不逮,倏忽间,见那大汉上前紧逼一步,作势要砍老瞎子怀中的孩子,真是攻敌所必救。情急之下,老瞎子左手化掌,一掌震向刀身。老瞎子闷哼一声,身形退了数尺。

“铁砂掌。倒是我眼拙了。”汉子嘶哑的声音格外刺耳,他把手里的大刀扛在肩上,看来已经吃定了老瞎子。

“毒性内力……我输了。”一番拼斗,老瞎子已是油尽灯枯。霸道的毒性内力在他体内如猛虎一般奔突,肆意破坏着他体内的经脉。单膝跪地,老瞎子的嘴角溢出一道血迹。

“郭家的事,阁下可方便和我一个将死之人透露?”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剩下的从不多问。”影子慢慢地向男人靠近,走得极其从容,“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孩子就是郭家的公子吧。”

“什么公子,不过是陪我这老头子一起做你的刀下亡魂罢了。”

“你倒是识趣。”汉子走到老瞎子近前,俯身抓向老瞎子怀里的孩子。趁那汉子一个不备,老瞎子拼尽全身最后一口气提剑刺向他心口。透亮的剑身映出了那汉子一张狰狞的脸,一道刀疤横贯,就如恶鬼一般。

“找死!”汉子直接化爪为掌,狠狠拍向了老瞎子的印堂。

老瞎子飞出几尺之外,当场气绝,死不瞑目。

“呜哇~呜哇~”一阵哭声突然从那布包里传出,格外刺耳。

“吵死了!杀了个老不死的,还有个小不死的!”大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作势欲砍。

“唉……”一声悠然而又绵长的叹息在林中回荡起来,“孩子还小,留他一命吧!”

大汉浑然不顾,完全没有收刀的念头。可刀还未落,只听一声清脆的金铁之声,他便闷哼一声,被劲力震到数尺之外。定睛看去,他的右肩已被一颗石子洞穿,血汩汩而出,右手所执的刀,早已不知飞向何处。他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封住了右肩的穴位,然后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

此时,一个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欺近他的身旁,飞起一脚,使那汉子原本即将站起来的身体,再一次趴倒在地下。只中年人拔剑而出,骤然发力,剑身横切,砍下了汉子的整只左臂。剑身寒光闪闪,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执迷不悟,嗜杀成性,你到当真是个好杀手。”

“敢问阁下……何故……插手?”汉子忍痛问道。

“放心,我不会杀你。我的凌霜剑对你并不感兴趣。”中年人的声音很沉闷,很压抑。

“凌霜剑,你是!”汉子尽力睁开眼睛,从额前散开的发丝中间,约略看到一个高俊挺拔的身姿,灰袍,长发,仿佛独立于这片天地之外。

中年人反手将剑插入了身后所背着的剑鞘之中,转身向那孩子走去,不再理会身后的残疾人。

“身在红尘俗世中,恩怨未了,我也不便强行合上你的双眼,见谅!”

那布包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开,孩子静静的躺在天地之中,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晶莹的星光,安静下来。新月出云,孩子的每一次呼吸都保持在一个独特的节奏上,淡淡的金色从他眉心一道微弱的光痕流出,一道又一道,慢慢游走到了全身。这金色的光芒也和星光一样有规律地律动着,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不多时孩子的手指上悄悄出现了一枚指环。

“天生异象。”中年人从身死的老瞎子手里把这孩子抱了起来,嘴里喃喃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你我倒是有缘,可惜缘不在今日,分不在此时。既已生得圣人之像,那就单名一个‘凡’字算了。至于姓氏就随我姓‘叶’可否?”

“叶凡,叶凡。先记你个记名弟子,机缘到了,自会再见。”

这中年人一路自言自语,最后把这孩子放在了红叶村一户人家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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