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子里,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被铁链束缚着手脚困在屋子一角,不知哪里来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细小却烦人,显然昏迷着的身影也是这么觉得,慢慢加重了呼吸,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柳余氏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这昏暗的环境,这屋子里除了她之外只有一张石床,而她自己也正被囚禁着,待看清自己的处境,她顿时挣扎起来,慌乱的甩着手脚上的铁链,一边还不忘呼喊起来:“放开我!有人吗?!快放开我!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嘭!”
随着她的呼喊,屋子的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耐烦道:“你大喊大叫做什么,到了这儿还不知道要老实!”
“你们是谁?!”柳余氏心里害怕,却又强作镇定道:“抓我来做什么?!”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是要坐船回淮阳的,怎么会莫名其妙被抓到这陌生的地方来。
“别嚷嚷了!”另一个瘦高个扯了扯同伴的袖口,扬声对柳余氏道:“知足吧你,你害的宗主如今还没醒来,只是把你关起来已经很不错了,就这还是看在沈师兄的面子上,否则你哪有这么好过。”
“宗主?”柳余氏听了他的话不但没安静下来,反而一脸不解道:“什么宗主,我什么也没做啊,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就是个妇人,怎么会有能耐对你们宗主动手!”
柳余氏这才借着月光看清了两人身上的弟子服,显然眼下她是被暮云宗抓起来了,只是她实在不明白暮云宗为什么把她关起来。
“是是是,你没做。”高大个子点头道:“大婶,你虽然自己没想做,可你被邪气附身,一匕首将宗主刺伤,那匕首邪灵怨气缠绕,如今宗主伤了根本,难保还能醒来。”
“不、不是的。”柳余氏听他这么说,一时之间也不能确定真假,可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沾染了邪气了,她甚至都不太知道他们所说的邪气,她思来想去,只觉得眼下这境况十分不好,她便哀求道:“两位小道友,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这样,你们帮我找温宗主身边的沈星移来,我是他娘亲,有两句话想同他说。”
“我说你就别费力气了。”高大个子却是不买她的账,挥挥手道:“你伤害了沈师兄的师尊,他没有将你当场就地正法已经是看在你们是母子的份上留情了,如今宗主有危险,他可没空来看你。”
“就是!”瘦高个也附和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们暮云宗不至于滥杀无辜,你不过是因为邪气入体才犯了错,如今将你关在这,只是怕你又突然失控伤害了无辜之人,你且安心呆在这,等几位长老得了空,自会过来找你的。”
两人说完也不再搭理柳余氏,径自关门退了出去,微弱的月光也被阻隔在外,空旷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此时听起来像是擂鼓一般。
另一边云皖手眼不停的忙着替温子焕治伤,平日里温子焕基本没有不舒服的时候,偶尔有也熬两日就过去了,这次被柳余氏刺伤本不是大事。
可难就难在那匕首上面怨气缠绕,柳余氏刺中温子焕时,附着在匕首之上的怨气沾染了血腥之气,游离在温子焕体内,而温子焕体内不知何时还有一丝不同的邪气侵入,两种邪气在体内互相倾吞,造成温子焕灵气暴走在经脉内四处流窜,至今昏迷不醒。
温子焕昏迷以来,最忙的莫过于云皖,不但要治疗伤口,又要想办法去除温子焕体内的邪气,本来可以让一位灵力高深之人将邪气吸引一部分到自己身上,在徐徐炼化,然而温子焕此时灵力暴走,想要顺顺利利的单独吸出体内的邪气根本是不可能的,一不小心还会被温子焕磅礴的灵力反噬重伤。
云皖忙的焦头烂额,沈星移也不好过。
他看着此刻面色苍白,冷汗津津的温子焕,心里懊恼与自责交织,,他懊恼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察觉柳余氏的异常,责怪自己为何没有保护好温子焕,更是疑惑柳余氏为何要伤害温子焕。
柳余氏是平常妇人家,而温子焕是一代大门派宗主,无冤无仇又是为何这样做?
那日柳余氏神色异常,沈星移还来不及多想,温子焕就被柳余氏刺伤,而柳余氏刺伤人后变得愈发狰狞起来,神志不清怨气缠绕,沈星移担心温子焕,一边要检查伤势,一般还要拦着柳余氏,实在疲于应付,最后只好一掌将柳余氏劈晕,并将两人都带回了暮云宗。
沈星移本来还担心陈观然几人会对柳余氏下手,毕竟柳余氏看起来明显有不对劲的地方,若是她们要处置柳余氏,自己一人怕也是难以阻拦的,可放任柳余氏离开,显然也不明智,只能冒险带回宗门。
幸好温子焕完全昏迷之前对匆匆赶来的云皖交待不要为难柳余氏,这才一直拖延到现在。
“你也先去休息下吧,这里我来看一会儿。”云皖看着守在温子焕身旁的男子,素日里白净俊朗的面庞,现下却是满面胡渣杂乱丛生,眼底乌青一片,嘴唇干裂,竟是比床上躺着的看着还憔悴,顿时吓了一跳。
听见云皖的声音,沈星移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转了回去,低声道:“不用了,云师叔你去休息吧,师尊身边有我看着就行,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云皖听他这么说下意识蹙起眉头,温子焕昏迷三日,沈星移也三日滴水未进,守在床前一刻未合眼:“你倒是倔,再这么下去,子焕没醒你就先倒下了。”
然而他的话沈星移恍若未闻,只呆呆看着温子焕一言不发。
“哎哟这可真是!”云皖给他这模样气的不轻,焦急地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烦躁道:“行行行,你厉害,你爱听不听,到时候你倒下了就只有我守着了,等我也倒下了,你看还有谁给你师尊炼药想法子让他醒来,还有谁照顾他帮你娘亲说话,到时候可真就全都是你的错了!”
云皖说着一面怒气冲冲的往外走,一面不动声色的注意这沈星移的动静。
果然没一会儿,沈星移就追了上来,跑了几步他的脸色看起来倒是好了些,他直勾勾的看了云皖好一会儿才道:“云师叔,是弟子愚钝,还请师叔莫怪,师尊这边就劳您多费心了,还有我娘。”
沈星移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她不是故意的,一定是被谁给控制了,还请您能帮帮我,查明真相再做决定。”
“你别担心。”云皖拍拍他的肩头这才有些满意道:“子焕都放话了,我们暂时也不会把你娘怎么样, 之后要是有什么变化我尽量吧,但是如果不是你说的那样,那我也没办法了。”
云皖边说边走回温子焕寝殿,沈星移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沈星移出来后却没有回房休息,转身去了禁闭室。
门口的两位弟子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却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以至于眼睛一会儿耷拉着,一会儿瞪得溜圆,十分可笑。
“两位师弟辛苦。”沈星移走上前将自己手里的酒菜提了提,此时的他已经收拾妥当,像是平日里那般:“我来看看我娘,两位师弟不如先下去休息一下。”
“哎呀,沈师兄客气了。”那高大个子的弟子笑嘻嘻的接过沈星移的酒菜。
瘦高个却是有些为难道:“这、沈师兄,陈长老吩咐我们两个守着令堂,怕是不好擅离职守。”
沈星移听他这么说,面色微怔,心中有些思绪不明起来。
高大个见状一把扯住瘦高个的手臂,边走边道:“你这个呆子,柳夫人又不会跑,你看的这么死死的做什么,沈师兄好心替我们看一会儿,想陪自己娘亲聊聊天你还不许了,走走走,陪哥哥我喝两杯去,最近可把我闷坏了”
两人拉拉扯扯着走远,一直到看不见身影,沈星移才收回目光,他在门外驻足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一般,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推开禁闭室的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禁闭室的门缓缓打开,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迎面扑来,像是腐烂的木头一般散发着岁月的气息,简简单单的屋子里,柳余氏被铁链禁锢着手脚坐在床沿,短短几日,她就变得憔悴了许多,看着她这幅模样,沈星移实在难以将她与那个下手狠厉刺伤温子焕的柳余氏联想在一起。
她现在的模样,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妇人,可正是这样才让沈星移的心如坠冰窖,她这样实在没办法说服其他人她不是自愿动手的,那日确实是被邪气控制,可是除了自己就没有别人看到了,没人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除非温子焕醒来。
柳余氏抬起头,看着门口站在微弱月光里的男子,记忆里的小小少年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本是恣意快活的时候,却因为自己陷入两难。
“你怎么来了?”柳余氏已经不像第一天醒来那般惊慌,此时神色看不出一点异常。
“我来看看你。”沈星移开口,声音却十分沙哑,他顿了顿道:“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