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死了一回。
静姝睁开眼，反射性的抚上自己的腹部。孩子，这是闯入她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接着她发现，她不在自己的帐篷。
“醒了？”
静姝背脊一僵。阿史那探过身子，映入静姝眼帘的是一张冰冷僵硬的脸。
“你……”
“我怎么了？”
静姝偏过脸。她不敢看他。
可是这个动作显然激怒了阿史那，他掰过静姝的头，迫使她看向自己，恶狠狠的说道，“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该死的女人。”
她当然知道。只是她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竟是她不能承受的。她终是失去了。
看见静姝的僵硬，阿史那恼怒的放开她，重重捶了自己两下头后，对着阿扎喊，“带进来。”
静姝见阿扎出去，不一会儿便把月奴抓进来扔在地上。静姝心头一紧。
月奴看见静姝，想扑过去，却见她身边立着的阿史那，又缩回身子，瑟瑟发抖。
“圣……圣女。”
静姝看着月奴的样子，直觉阿史那已经知道了一切，身体也因为害怕而轻微抖动，但仍旧试探着说，“你……你这是干什么？”
阿史那目光已经几乎要把静姝射穿了。他端起手中的碗向静姝展示，静姝一看便泄了气，她似乎还能闻到那股药味。
啪！扬手重重一摔，药碗在顷刻间四分五裂，静姝本能的朝后一缩，而阿史那踩着碎片靠近静姝，把她逼进角落。
她不敢直视他，试着用手推拒他，可是被他一巴掌打掉，然后被擭住了肩膀。手很重，几乎要被捏碎，可是她不知道，他的心更痛。她没有看见他红色的眼眶，没有看见他神色里的悲愤。
她怎么可以？！
“阿扎，杀了她。”
声音很小，却很清晰，清晰的一点一滴扎进静姝的心里。
“啊！”月奴的尖叫，崩溃的哭泣。
不要！她终于抬头，撞上他兽般的眼。
“啊！”是痛呼，是月奴的痛呼。
“阿扎！”她从不知道，她可以发出那样尖锐的声音，几乎穿破了喉咙。一切都恢复了安静。
她用力挣脱阿史那的钳制，然后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月奴。她的右肩被洞穿，应该是在挣扎时偏离了阿扎手中的凶器。
“不要杀她！放了她！”
阿史那已经被全然的激怒，可是越是愤怒，他的表现越是冷静。他抓起她，让她跌落下床榻，恨恨说道，“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她要杀了我们的孩子，她还差点杀了你！”
月奴已经不能动，阿扎手上的刀还在滴血。
孩子。
“不……不是的，是我逼她的，是我要让她给我拿药的，是我……”
啪！一巴掌把静姝扇倒在地。
“你说什么？！”阿史那揪起静姝的头发，不可置信。
静姝被迫看着他的脸，那冰冷从脚底窜上，却又一种绝望的坦白。
“是我要杀我的孩子。”她面无表情的说着。
是愤怒，是几乎想要杀掉这个女人的愤怒，可是在下一瞬间，变成了颓然。抓住静姝头发的手渐渐松开，他冰冷的脸开始松动。
“你就那么恨我？恨到不惜杀掉我们的孩子？”
孩子。
静姝的手又摸上腹部。
孩子。
泪又不自觉的滴落。她杀了自己的孩子。
“可是……不能要，你知道吗？他不该存在的。”
阿史那抱起缩在地上哭泣的静姝，把她的头按在怀里。
“他是我的孩子，是你为我怀的孩子，是我们不可抗拒的命运。试着接受他。”阿史那握着静姝的手，抚上她的腹部。
他的意思是……
静姝讶异的睁大眼睛，停止了哭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手掌下有生命的跃动。
“只是可惜啊，你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命运，他还活着，我的孩子。”阿史那在她耳边轻说，带着些许的魅惑。可是此刻的静姝，正沉浸在这失而复得的狂喜中，她才明白，自己是多么不愿意割舍，腹中的骨肉。无论她的父亲是谁，无论他将会承担怎样的命运，他都是她的孩子，她最亲爱的宝贝。
眼泪再一次涌出，是喜极而泣。
可是静姝的痛哭却更加惹恼了阿史那，他以为，她是哀痛自己计谋的失败。
真是一个不可理喻心如蛇蝎的女人。他愤怒的调转目光，看向一边仍在不住颤抖的月奴。都是一样可恶的女人。
“阿扎，还不动手！”
浑身鲜血的月奴惊恐的睁大眼睛，挣扎着想退后，却无能为力。
她不想死……不要死……
“住手！”静姝想冲过去，却被阿史那拦住，回头，哀求的神情，“不要杀她。”
阿史那只是冷冷的看她。
阿扎一步步的靠近。
“我求你，不要杀她。”
又是哀求，又是。她从不想向他低头的，却又不得不低头。原来她是这样的卑微，卑微到了尘土，她什么都不能做，除了苦苦的哀求。
只是，连她自己都不肯定，这样的哀求，是否有用。
“求你……”她趴在他怀里，揪紧他的衣袖。
阿扎的刀抵住月奴的脖子，等待着阿史那最后的命令。
“为什么？告诉我一个放掉企图谋害我孩子凶手的理由。”
原来她的眼泪真的能撼动他的内心，他不想让她这样哭。
为什么？他又问了她为什么。一样的问题，一样的抉择。
上次，她没有回答出来。这次……
“因为我的会恨你一辈子，再也没有办法原谅你。”
是的，他可以杀掉狄耀飞，可以杀掉汉人商旅，但是他绝对不能在她面前杀掉月奴。她不想恨他，真的不想。
阿史那的心一震。
“我要你把孩子生下来。”他的条件。
静姝低头。
“好。”
这个孩子，终是不可逃脱的命运。
心一松，静姝的脸变得温柔。她终于找到了，生下他的理由。她要当母亲了。这个念头终于在她的心里成性，一种不可言喻的幸福感流遍全身。
而阿史那，捧住静姝的脸，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
是他们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