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漠的风的确起的急又凉,静姝几日来觉得喉咙有些刺痛,微咳,可能不小心感染了风寒,也没太在意,直到月奴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才惊呼起来。
“你的脸好烫。”月奴说着,把自己的脸贴近静姝的,以试她的温度。
“是吗?”月奴退开脸,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反倒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还是请帐里的萨满为你看看吧?”月奴还是有些担心,静姝的脸红的怪异,心里总有不详的预感。
对于月奴的提议,静姝却轻轻摇头回绝,对于这些低贱的奴隶来说,族里高贵的萨满来访也会带着强烈的鄙夷和轻视,又何必呢?
可是,此时的两人都不知道,一场更大的灾难即将来临,高贵的萨满也会来访,不过,却是带着死神。
在之后的半个月,营地里相继有人感染风寒,在服用惯常的药石后却迟迟不见好转,最终,第一个人在高烧和极度痛苦中死去。
“族长。”穿着怪异服饰满脸胡渣的萨满在大帐中向阿史那行礼。
阿史那坐在一张巨大的兽皮椅子里,手上卷着一本蓝皮读本,“今天死了多少?”问话却没有抬眼。
“今天又有三个人死去,已经有五十六人死亡,还有上百人染上了怪病,还在迅速蔓延中。”萨满神色沉重。
阿史那抬头看向萨满,脸色阴霾,“你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也许是……”萨满犹豫道,“是瘟疫。”
“胡说!”阿史那突然大吼一声,起身甩掉手中的书,吓得萨满一个激灵,“你再敢乱说一个字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是!是!”萨满急忙点头。
阿史那平复了一下情绪,口气缓和了不少,“忘掉瘟疫,我们的萨满,你的子民已经够恐慌了,你要做的是平息民怨重塑民心,别忘了你是神的使者,有着神赋予的权力。”
萨满疑惑的看一眼阿史那,对于他的话不甚明白,阿史那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替神找一个带来灾难的人。”
他终于明白了,神需要一个鲜活的祭品。
所以当萨满带着一队士兵冲进红帐的时候,静姝正在休息,她的风寒靠着月奴的土方子刚刚好转了些,可是身体还是经常感到乏累。
“哎呦,萨满大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娜舒桃挡在他们面前,很不满意。
“娜舒桃你最好快点让开,别妨碍我们办事?”萨满厉声恐吓。
“办事?办什么事?”娜舒桃娇笑一声,怪声怪气的说道,“来我们这里的男人可只办一件事,难道萨满大人今日要破戒了?”
“走开!”萨满的脸被她说的一阵红一阵白,不由分说就要伸手推开她,没想到却被娜舒桃一把抱住手臂,“这红帐可是我娜舒桃说的算!”
“哦?”萨满挑眉,挥手走上来两个士兵,一把就把娜舒桃拖住,“触怒了神灵,你担当的起?!”
“那你到我这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娜舒桃奋力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
“寻找妖孽,”萨满手一指,矛头直指红帐,“最近族里怪病肆虐,就是你的红帐里藏了妖孽!”
娜舒桃楞了一下,继而冷笑道,“说什么呢?”
萨满看娜舒桃一眼,然后缓缓仰望天空,一字一顿,“这是,神的旨意。”
神,万人敬仰的神,无所不能的神,突厥人所全心奉献的神,可惜,他不是云静姝的神。
刚刚入眠的静姝别一个士兵粗鲁的拉起,推攘着出红帐,甚至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间月奴扑上来,却还没有挨到静姝就被人一把推开,倒在地上。
“你竟敢拦着执行神的旨意,你是要害死全族人吗?卑贱的奴隶!”萨满恶声恶气的说道,眼睛隐藏在纠结肮脏的头发里,露出凶光。
月奴本还想上前,却被萨满的眼神吓住,颤抖着伏在地上,最后失声哭吼起来,“萨满大人,您一定是弄错了,云奴怎么可能是妖孽呢?您再问问万能的神,一定不是她的,我可以保证的。”
“哼,你拿什么保证?”萨满无不讽刺。
月奴微怔,随即重重磕下头去,“月奴拿自己的性命保证!”
“你的性命,”萨满转身,向抓住静姝的士兵挥手,“不过卑贱如蝼蚁。”
士兵拽着静姝行进,静姝回头,看见月奴跪在原地不停的磕头,边哭泣边为她求情,却有一种水中望月的不真切感,仿佛自己抽离其中,看着这一来一往一问一答,看不清听不见,一切都朦朦胧胧的,连自己的思维也理不清楚。
突然间,一声娇斥闯入头脑,让静姝回头,神智灵魂也回归身体。
“你们凭什么说她是妖孽?!”玉奴叉着腰挡在他们面前。
“这是神的旨意。”萨满用同样的语调重复同样的话。
玉奴眉目一横,明显不屑,“那你就让神出来说啊!”
此话一出,四周哗然,如此亵渎神灵之举,已是大逆不道。
萨满更是气白了脸,吼道,“如此卑贱的奴隶,这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
“即使是奴隶,也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虐杀的!”
话音未落,萨满举起手杖就向玉奴身上挥去,玉奴看着棍棒落下,也没有躲闪,只是头下意识的一偏,所有人的呼吸一滞。
可是,良久,并没有预期的疼痛,玉奴睁开眼,发现一只手握紧了萨满重重落下的手杖。
是阿纳赐,他瞪着萨满的眼,带着怒气。
“副使,你这是要干什么?是要公开挑衅神的威信吗?”萨满对于阿纳赐的行为很是不满。
阿纳赐甩掉萨满的手杖,说道,“我想神没有赋予你这样的权利。”
他的脸冷的厉害,平日玩世不恭的脸上看不见丝毫笑意。阿纳赐是真的动怒了,这个讯息让所有人都非常不安,当然,除了静姝,现在的她仍处于一种极其不清的混沌状态,看着这些人为自己起争执,就好似在看一场别人的戏。
“那么,”萨满咽下口水,“副使是要阻止我带走这个妖孽吗?如果副使有族长的……”
“我只是来带走我的女人的。”阿纳赐打断萨满的话,转身抓住玉奴的手腕就往旁边拉,玉奴不从,却敌不过他的力气。
静姝看着他们的推推攘攘,只是眨着眼睛有些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她似乎成了世人口中的妖女,为这里的人们带来了灾难,她想笑,笑这些人的愚昧,如果她当真是什么妖女,早就让他们通通付出代价,何必困守在这里,变成一个遭人践踏的妓女。可是她笑不出来,只能痴痴的看着玉奴和阿纳赐两人消失于帐篷后面。
队伍重新出发,等待她的是一场神圣祭天。